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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伟:阎立本《历代帝王图》著录与流传考

沈伟:阎立本《历代帝王图》著录与流传考

时间:2020-05-07 13:44:49 来源:古籍 作者:沈伟

沈伟:阎立本《历代帝王图》著录与流传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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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阎立本《历代帝王图》为现存的唐代卷轴画重要作品,今藏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品编号为:Denman Waldo Ross藏品31.643。
 
该画绢本设色,画面本幅纵51.3、横531厘米。画面从右至左画有十三位帝王形象:前汉昭文帝、汉光武帝、魏文帝曹丕、吴主孙权、蜀主刘备、晋武帝司马炎、陈宣帝陈顼、陈文帝陈蒨、陈废帝陈伯宗、陈后主陈叔宝、北周武帝宇文邕、隋文帝杨坚、隋炀帝杨广。各帝王图前均楷书榜题文字,且均有随侍,人数不等,形成全画卷相对独立的十三组人物,共计四十六人。
 
作品本幅未见名款,北宋以来定为初唐阎立本之作。画卷后有北宋时期众家题跋,为绢质,其后为南宋以来诸家题跋,为纸本以及绢质拖尾。
 
该画卷在流传过程中破损严重,曾几经修补装裱。经本人在波士顿美术馆对原画卷的观察和馆方的提示,在第二、三帝、第四、五帝、第六、七帝、第七、八帝、第九、十帝之间,共有5处,绢质画幅上均有隐约可辨的断痕[1],即今所见全画卷当为六段画绢拼接裱成。
 
根据前贤的研究,该画卷的前六帝与后七帝相比较,存在有多个因素上的差异,现基本上倾向于认为:前六帝部分为北宋摹本,而后七帝部分则为唐代绘画遗存。[2]
 
本文集中考察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的著录与流传情况,并结合跋文部分内容以及相关文献和研究的梳理,修订并纠正此前对于该画卷研究的相关错漏,并形成当前的结论。其它的问题,留待另文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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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绢本,51.3cm x 531cm,波士顿美术馆藏
 
一,涉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的历代著录
 
以帝王像为主题的作品在中国古代绘画史上由来已久且不乏著录,如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三“述古之秘画珍图”中,即记载有《古圣贤帝王图》、《益州学堂图》等[3],后者有双行小字注:“十,画古圣帝贤臣七十子,后代又增汉晋帝王名臣,蜀之贤相牧守。似东晋时人所撰。”但其中未见有阎立本作《古帝王图》的明确记录。本文以下所作的历代文献著录的整理,均与本文所研究波士顿美术馆藏(传)阎立本《历代帝王图》直接相关。
 
最早为人所关注的相关的文献,出自北宋米芾(1052-1107年)的《画史》,有三则[4]:
 
王球,字夔玉,有两汉而下至隋古帝王像,云形状有怪甚者,恨未见之,此可访为秘阁物也。
 
王球夔玉家古帝王像,后一年余于毕相孙仲荀处,见白麻纸不装像,云杨褒尝摹去,乃夔玉所购,上有之美印记。
 
嘉祐中(波士顿本跋作“间”)三人收画,杨褒、邵必、石扬休,皆酷好,竭力收。后余阅三家画:石氏差优;杨以四世五公字(波士顿本跋无“字”)印号之,无一轴佳者;邵印多巧(波士顿本作“仍”),篆字其旁,大略标位高,略似江南画,即题曰徐熙,蜀画星神(波士顿本跋作“宿”),便题曰阎立本、王维、韩滉,皆可绝倒。
 
以上三则文字,以“米元章画史”为标题,抄录于波士顿本卷后拖尾的南宋段纸跋中,紧随周必大的跋文,而所抄录文字,与现行的校注本略有出入,且未落书写者名款。铃木敬说“其笔者不详”[5],盖出于谨慎待之。但观其书法笔意,与周必大之跋一致,且同书于一纸,当同出周必大之手(后文详析)。
 
米芾的这三则文字,没有更多细节方面的记录,诚可谓语焉不详,其第一、二则文字与“古帝王图”直接有关,而第三则文字只是涉及到了杨褒、阎立本而已。从第一、二则文字所述来看,米芾始终未见到过这一“古帝王图”,但“两汉而下至隋古帝王像”一语,则颇为具体,若无巧合的其他传本,足可说明米芾所述的“古帝王像”与流传至今的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卷密切相关。
 
按米芾所著《画史》一卷,虽称画史,其实是随笔体之画录,原冀分代记述,后以随见随记,以致无整齐之体例,乃未经整理之草稿本。是书刊刻版本较多,标题名不一,其成书的年代,今按谢巍考录:“是书乃陆续随记,据其自序二言‘功名皆一戏’,乃崇宁四年(1106年)为言官弹劾而贬知淮阳军之心声,为其首生疡之前所毕事,即崇宁五年(1106年)成稿。殆其绝笔之作,故体例不如《书史》较为整齐。”[6]
 
米芾所述的杨褒,生卒年不详,字之美(子美?),四川华阳人,嘉祐末年(1063年)为国子监直讲。北宋王闢之《渑水燕谈录》卷八〈事志〉有“华阳杨褒,好古博物,家虽贫,尤好书画奇玩充实中橐”云云[7]。按:古原宏伸研究说“之美”之字“当为子美之误”[8],不知何据,然所见文献中多做“之美”,如波士顿本北宋张勱绍圣丁丑(1097年)题跋中也写作“永叔赠之美诗”。
 
另按,张勱之跋中实有误,欧阳修(1007-1072年)此诗非为赠“之美”杨褒,而是作呈梅尧臣(1002-1060年),诗名为《於刘功曹家见杨直讲女奴弹琵琶戏作呈圣俞》》,作于嘉祐二年(1057年)。诗见《欧阳文忠公集》卷七〈居士集卷七〉之“古诗二十二首”。
 
南宋初时,有李光(1078-1159年)《庄简集》卷十七跋阎立本《列帝图》一则,时在绍兴丁巳(1137年):
 
右阎立本《列帝图》,王贽家物,后归吴珏仪仲。予守永嘉日,其子祖忠出以相示,偶建安僧灵机善画人物,尤工传神,因使摹得之。后有富公序跋(若为今波士顿本所见:跋时在嘉祐庚子1060年),距今才七、八十年,而缣素断烂,乃甚于前画。或疑其非真,然富公亲笔眷眷如此,斯人岂欺世者哉!绍兴丁巳(1137)前十月会稽李某谨题。[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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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段跋文(早于下文所录周必大跋51年)非常重要,以下略作梳理。
 
李光跋文中所述之王贽,即米芾《画史》所述“王球,字夔玉”之祖父。
 
按:王贽(994-1069年),字至之,庐陵(江西)泰和人。真宗天禧三年(1019)进士,历侍御史、知谏院、判司农寺。仁宗庆历(1041-1048年)中,为天章阁待制,条陈时事,对策甚久,仁宗赞为南士而有燕赵之气者,累迁至龙图阁学士,知池州,改陈州,乞致仕,以尚书礼部侍郎,得谢归。神宗时,官终户部侍郎,神宗熙宁二年(1069年)卒,年七十四。王贽的事略,详见于张方平(1007-1091年)撰〈王公墓志铭〉,全称为〈朝散大夫守尚书户部侍郎,致仕上柱国太原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九百户,食实封五百户,赐金鱼袋,王公墓志铭〉,载张方平《乐全集》卷39〈墓志铭〉。
 
又按:南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十二〈阎立本画〉有云:
 
右伯时跋阎立本《西域图》。庐陵王方贽(“王贽”之误)侍郎家有之。其孙瓌、夔玉宝藏之。大观间(1107-1110年),开封尹宋乔年言之省中,诏取以上进。时庐陵令张达淳、郡法掾吴祖源被檄委焉,因窃摹之,于是斯有摹本。有张天觉(商英,1043-1121年)跋云:崇宁甲申(1104年)十二月甲寅,夔玉舟过善溪,尽得其家藏阎令、王维、王宰、韩干、边鸾、周昉画阅之。”[10]
 
综合以上的资料所见,米芾《画史》所说的“王球,字夔玉”,即为王贽之长孙[11],按吴曾的笔记线索分析,当时应仍生活在(江西)庐陵。
 
李光之跋,为观画之记录,“王贽家物,后归吴珏仪仲”之事,当出自收藏当事者本人所述,颇足可信。因此,这一“王贽家物”的“阎立本《列帝图》”,应该就与米芾《画史》中所称的“王球夔玉家古帝王像”前后一致。即:初时,此图当为王贽家传物,待李光于绍兴丁巳年(1137年)见到时,则已归“吴珏仪仲”所有。
 
更为值得注意的是,李光跋文中尊称“富公”者,当为富弼(1004-1083年,与王贽同辈,后详)无疑,说明李光所见到的,是一本有着富弼题跋的“阎立本《列帝图》”。李光虽未详记富弼题跋的时间和内容,但“距今才七、八十年”一语,与今波士顿本所见富弼题跋于嘉祐庚子(1060年)到李光“谨题”时的绍兴丁巳(1137),之间的时间跨度完全相合。此外,“而(跋文)缣素断烂,乃甚于前画”一语,也符合今日所见波士顿藏(传)阎立本《历代帝王图》的本幅绢画与北宋绢跋的实际状况。
 
进一步分析而言,与本文主题相关的所能检索到的文献材料已属凤毛麟角,由此,这一“富公序跋”,当不至于有历史上出现第二本的可能性,更不可能再次以相似的状况出现于另外一本的“阎立本《列帝图》”。而今波士顿本所见富弼题跋中的两个关键词,一为“阎立本”,二为“列帝像”。也大致可以说明,李光跋文伊始的“右阎立本《列帝图》”的定名,是沿袭了富弼跋文的断定,只是跋文中颇有存疑的意思。
 
由此可以判断,李光所见的“阎立本《列帝图》”,应即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卷。
 
李光跋文中所说“吴珏仪仲”者,仅查有《避暑录话》言宣和(1119-1125)时光州固始令吴珏者,然其字不符,余无见文献记载,有待进一步检索。然而,今波士顿本帝王图卷所见的的南宋纸跋起首处,为“淮海野人钱伯言”款“绍兴改元(1131年)二月既望获观于仪仲览古斋”,这一时间,早于李光作跋文时的“绍兴丁巳(1137)”,大致在同一时段。不妨可以推断:钱、李二跋中的“仪仲”,当为同一人。
 
此后值得注意的著录,是郑樵(1103-1162)《通志》卷72〈图谱略第一·记有〉所列:
 
……  阎立本历代帝王图  ……[12]
 
郑樵《通志》于绍兴三十一年(1161)抄成进献高宗,而《图谱略》一卷,是出于他所谓“图谱之学,学术之大者。图谱之学不传,则实学尽化为虚文”的见解。甚至在以下的金石一卷中,他说过“观晋人字画,可见晋人之风猷。观唐人书踪,可见唐人之典则”。此论足开今人所谓“图像证史”的意识,其所记载也当为审慎。检索其〈图谱略第一·记有〉中所记录与古代绘画遗存有关的画目,尚还有《梁元帝二十八国职贡图》、《阎立本西域诸国风物图》、《北齐六学士勘书图》、《秦府十八学士图》、《莲社图》、《顾恺之列女图》等等,与古代帝王君臣之图像有关的,尚有《历代君臣图》、《历代圣贤图》、以及《帝王年代图》《五运历年纪》等图谱类。
 
按郑樵《通志》图谱卷中所记,当有史家之深意,可惜只开列了画目。但根据文中其他画目的遗存的消息推测,此“阎立本《历代帝王图》”当与今存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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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帝王图》北宋跋文部分,沈伟拍摄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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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帝王图》南宋跋文部分,沈伟拍摄合成
 
更为引人注目的著录,即见于波士顿本南宋纸跋部分的周必大(1126-1204年)跋文,题于淳熙十五年(1188年),较为详尽地叙述了此画的原委。题跋的文字,收录于周必大的《周益国文忠公集》与《益公题跋》二书中,在文字上略有出入。以下录文出自《周益国文忠公集》:
 
题阎立本《列帝图》
 
右阎立本画《列帝图》,凡十三人,嘉祐(1056-1063年)名胜杨之美褒藏之,后入吴幵内翰家。吴氏子孙今寓赣,贫质诸市,过期不能赎。予兄子中为守,用钱二(波士顿本写作“五”)十万,鬻以相示。初展视,而断烂不可触,亟以四万钱付工李谨葺治,乃可观。十三人中,惟陈宣帝侍臣两人,从者并执扇各两人,挈舆者四人,笔势尤奇,绢亦特敝,是阎真迹无疑。余似经摹传(波士顿本“余似经摹”四字已被有意的磨灭,“传”字尚可辨),故稍完好。自富郑(波士顿本及《益公题跋》作“韩”)公而下,皆有题识,往往缺落破碎。第一跋文虽具而年月姓名俱漫灭,赖绍圣间(1094-1098年)张勱引六一先生戏杨直讲诗两句,而印缝有“之美”及“四世三公之家”两印,然后知其为褒也。古帝王多矣,绘事必不止此,无乃后人欲献宫禁,而削其偏方不令之主,故间得流传于世,如晋人吊丧问疾(《益公题跋》无“问疾”)帖耶!然汉文、光武俨然冠(波士顿本及《益公题跋》作“卷”)首何也?文帝而曰昭文,殊不可晓,岂题者误耶?林叔豹谓孝文庙乐曰昭德,颇似迁就。或云:“载记:李寿在蜀尝以汉王僭位,改元汉兴。其死也,谥昭文帝,庙曰中宗。岂其然乎?”必有能辨之者。东昌周某(波士顿本写作“东里周必大”)书。[13]
 
波士顿本及《益公题跋》在《文忠公集》的这段文字后又有:“是日延和奏事,退,皇太子初決庶务于议事堂,盖淳熙十五年(1188年)正月二日也。”波士顿本的纸缝处钤有“中书省印”五处。
 
古原宏伸的研究,则从周必大的《益公题跋》中节录了此段文字[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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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必大的墨书笔迹,可参见比对辽宁省博物馆藏欧阳修《诗文手稿》卷后的周必大考证题识,并有“中书省印”[15]。
 
按周必大文中所说吴幵,生卒年不详,汀州清流人(今福建清流县),字正仲。哲宗绍圣四年(1097年)中弘词科。钦宗靖康中(1126年)官翰林学士承旨。金兵至,力主割地和议。汴京陷,首引金使检视府库,督索太子,且为传旨立张邦昌,人讥为“捷疾鬼”。任伪楚同知枢密院事,尚书左丞相。高宗立,责永州安置,绍兴二年(1132年),复贬南雄州。《优古堂诗话》题为其所著。事略见录于《南宋书》卷12、《宋史翼》卷40。
 
周必大,字子充,吉州庐陵人[16]。其跋文中所称的“予兄子中”者,是为周必大之兄——周必正(1125-1205年)[17],字子中。周氏又有弟周必刚[18](1127-1150年),字子栗;弟周必强[19](1128-1160年),字子柔。在此需要指出的是,金维诺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关于这一《古帝王图》的研究论文中,把此跋文中所说的购藏者误解为了周必大“其侄”[20],大约是把“予兄子中”误读成了“予兄之子,中”。然而这一误读颇具影响,在此后出版的《中国美术全集·绘画编》与《中国美术分类全集·中国绘画全集》两部大型图录中,关于波士顿本帝王图卷的图版说明文字,均依从了金维诺之说,把该图卷流传过程中的收藏者周必正说成了“周必大之侄”[21]。
 
似乎可以认为,正是从位居北宋绢跋之首的富弼的题跋(1060年)明确说到“阎立本”及其“图此列帝像”开始,该本《历代帝王图》被归到了阎立本的名下。
 
富弼(1004-1083年),字彦国,河南洛阳人。仁宗天圣八年(1030年)举茂才异等,庆历二年(1042年)为制知诰,使契丹,力拒其割地之挟索,然许增岁币。三年,迁枢密使,与范仲淹等推行“庆历新政”。至和二年(1055年),拜中书门下平章事,务守成,号贤相。治平四年(1067年),进封郑国公。神宗问边事,曰“愿二十年口不言兵”。次年拜相。后与王安石政见不合,出判亳州,复以抵制青苗法被劾降官。以韩国公致仕。元丰六年(1083年)卒,年八十[22]。
 
富弼为北宋名臣,题跋伊始即明确称及“阎立本”及“图此列帝像”,这在当时,应该是有着一定的流传资料和有关人、事的依据的。正如Kojiro Tomita(富田幸次郎)所认为的:“第一段题记可能参考了当时仍然存在的文献”[23]。可惜的是,在李光1137年题跋的时候,富弼之跋都已经“缣素断烂,乃甚于前画”了。而周必大在1188年题跋时,也称之为“缺落破碎”。验之于波士顿本的现状,确实几近半数的跋文内容均已不可卒读,因而也无法闻知其详述了。有鉴于此,后人纵有“或疑其非真”,也当如李光跋文所言“斯人岂欺世者哉”。就当前研究的审慎起见,尽管再难以找到文献方面支持富弼之跋的直接佐证,但也不可轻率地推翻富弼之说,总之,并非如金维诺所说“富弼等人定为阎立本所画也是毫无根据的”[24]。
 
在递藏方面,周必大跋文中虽述及“嘉祐(1056-1063年)名胜杨之美褒藏之”,但他的依据,是跋文中所提到的“赖绍圣间(1094-1098年)张勱引六一先生戏杨直讲诗两句,而印缝有‘之美’及‘四世三公之家’两印,然后知其为褒也”,这显然是通过识读前人题跋和画面钤印的消息而来,并无直接的流传转述。另:根据笔者对于波士顿本原作的观察,未见到有周必大所说的杨褒二印,或许因日久而漫灭,也未可知,或者已不可考验。
 
但总之,一方面由于米芾《画史》中的相关信息,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周必大的题跋,此后的著录和研究,均将此本《历代帝王图》已知的流传经历追溯为杨褒。此容后文详析。
 
元代之初有著录,见于王恽《秋涧先生大全集》:
 
至元十三年(1276年)丙子春正月,江左平。冬十二月,图书礼器并送京师。敕平章太原张公兼领监事。寻诏许京朝官假观。予遂与左山商台符叩阁披阅者竟日,凡得书画二百余幅,今列于左:
 
……
 
阎立本画古帝王一十四名:汉文昭帝、光武皇帝、魏文帝丕、蜀昭烈皇帝、吴孙权、晋武帝炎、陈宣帝、陈文帝、陈废帝、后主叔宝、陈文帝、周武帝宇文邕、隋文帝、炀帝。前宋杨褒家藏,后入秘阁,富弼、韩琦题识其后。但文昭帝有解云:“汉文庙乐曰昭德,故曰昭文帝”。又云:“伪蜀李寿曾立号曰汉兴,庙谥曰昭文。此文昭又恐非也”。十四帝除汉文、陈宣、废帝、后主、炀帝,余皆衮冕,若五方帝之仪。其曹丕、司马炎、宇文邕(《美术丛书》本录王恽《书画目录》无“宇文邕”),容色皆严毅可畏。其宇文邕髯模胡满(陈高华书作“漫”)额,两颧上亦有长须下垂。[25]
 
王恽另有《书画目录》一卷,仅见收于《美术丛书》江苏古籍影印本第三册,2408页,其版本来源不明。两处文字的“古帝王”著录部分相同,而前段的叙述文字有多寡之别。又按:王恽所以称古帝王“一十四名”,是将“陈文帝”误算了两次。
 
王恽《书画目录》的著录如下:
 
《阎立本画古帝王一十四名》:
 
(序文)……当至元十三年(1276年)丙子春正月,江左平。冬十二月,图书礼器并送京师。敕平章太原张公兼领监事,仍以故左丞相忠武史公子杠为之贰。寻诏许京朝士假观。予适调官都下,日饱食无事,遂与左山商台符叩阁披阅者竟日,凡得二百余幅(下有双行小字夹注:“书字一百四十七幅,画八十一幅”)。……。[26]
 
……(后列题为“阎立本画古帝王一十四名”的画录,与上引文同,此略。)
 
按:王恽(1227-1304年),卫州汲县人,字仲谋,师从元好问。世祖中统元年(1260年)为左丞姚枢征,至京师,上书论时政,擢中书省详定官。后累迁,议典章,考制度,为时所重。至元五年(1268年)拜监察御史,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授翰林学士。成宗时(1295-1307年),参与修国史,奉旨纂修《世祖实录》。[27]
 
在周必大题跋(1188年)之后,该帝王图卷归藏于南宋内府[28],卷后的纸跋部分钤有南宋“中书省印”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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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顿美术馆从富田幸次郎以来就根据精细的比对而认为:前一段六帝部分,为北宋(成于11世纪之前)的摹作,而后一段七帝部分,则为唐代(应为7世纪作品)绘画遗存"——"即使非阎立本亲笔,作为对阎立本原本的摹写,也只有可能出自唐代宫廷之摹手。"(《<历代帝王图>研究》69页、81页,引用书籍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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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武帝司马炎这个画面引用率非常高。凡是讲中国的帝王时,要有一张配图,往往会引用这幅。因为它画面清楚、完整,格式明确,品相良好,有榜题。但这部分应该是北宋摹本(仿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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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从细节性的绘画技法来看,其线描的勾勒颇多方折或钉头式的用笔,这是吴道子、张萱画风在民间普及之后所形成的多转折、多变化的行笔习惯(或称“莼菜条”“兰叶描),对比初唐时期绘画在用笔、用线上的停匀、细挺、圆若蚕丝的铁线描(或称“高古游丝描”),视觉趣味有着极大的不同。"(8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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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后半段七帝部分中,陈宣帝一段,确实在整个帝王画卷中是最为精彩者,按周必大在1188年的题跋称,“十三人中,惟陈宣帝侍臣两人,从者并执扇各两人,挈舆者四人,笔势尤奇,绢亦特敝,是阎真迹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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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组人物群像,帝王加侍从共有十一人,均为男性。在人物关系的处理上,首先是通过视觉上的大小体量来显示尊卑:陈宣帝体型巨大,手捧如意端坐于腰舆;其次是二位手执笏板的侍臣;再次,是腰舆前后抬舆和高擎羽扇的侍从八人。整个一组人像身份明确,布局紧凑,人物之间关系密切,前后照应,众多人物的神情刻画自然而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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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陈宣帝所坐腰舆的绘制,在各结构组合部分的描绘上非常的精确,对于抬舆者使用腰舆的情况也交代得很清楚,甚至连腰舆通身流云状的木纹也一一刻画而出,以及佛教坐具影响下腰舆横档牙板处的“壶门”样式等等,均从细节性描绘的方面,显示出画作者对于宫廷器用的熟知程度。对比《步辇图》一画中简单而无细节的腰舆形制,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中的腰舆符合《舆服志》等典章所记。”(71页)
 
1276年初,蒙古将军伯颜领大军进入南宋都城临安,由于宋室君臣并无激烈的抵抗,临安城未经战火肆虐,史载“大元使者入临安府,封府库,收史馆、礼寺图书及百官府印、告敕,罢官府及侍卫军”。[29]而其中南宋内府所藏的书画图籍在由蒙元政权承接之后,旋即北运至京师大都(今北京),交付于1272年设立的秘书监收掌。王恽文中所谓的“寻诏许京朝官假观”,是说蒙元统治者开放了大内的府库,准许朝官入内参观赏阅,此事大约是在1276年底至1277年初左右,时张易受忽必烈之命兼任秘书监事。这一事件,衍生自中原文化中帝王诏请学士“观书”的传统,汉唐两代即有此先例,宋代帝王更留有多次的记载,其目的,显然是为了宣示文治的需要。然而对于蒙元的统治者来讲,则是一次象征性的事件——能够意识到了图籍典章的政治作用。[30]王恽在当时的笔记,是至今仅存的目击者纪录。
 
按傅申对《秋涧先生大全集》卷九十五〈玉堂嘉话三〉细目的整理,“其中书画有流传至今者,皆巨迹也。”[31]根据其著录内容所显示的帝王名称及其描述,王恽当初所见到的,应当就是今藏波士顿的《历代帝王图》卷。
 
明代的正式文献中,杨士奇(1365-1444年)等人所编《文渊阁书目》卷二〈宇字号第六厨书目〉中有一则目录性质的记载:
 
“历代帝王图一幅”。
 
然此记载只有题目,而无具体详述(即解题)。
 
1368年正月,朱元璋在应天(今南京)称帝建明。此后不久,明军北伐灭元,大将军徐达将所收获元朝图书运抵南京。后永乐移都北京,又将南京的图书运抵北京,且命人四处购书添置,于是明朝的官府藏书始富,达于二万余部,近百万卷。到正统六年(1441年)时,大学士杨士奇(1365-1444年)等人奏请登录官府藏书,于是编成了《文渊阁书目》这一国家图书目录。
 
文渊阁,是明朝政府最主要的藏书机构,也是当时的国家图书馆。文渊阁本是翰林院内署,后称“内阁”,史书所称的明代“内阁藏书”,即指文渊阁藏书,以其藏书丰富著称。可惜这一政府藏书疏于管理,到万历三十三年再查文渊阁藏书时已十不存一了,再加上明未战争,这些藏书基本上全部毁失了。
 
作为官修的《文渊阁书目》著录图书有四万多册,七千余种,由于内容庞杂的关系,其编目分类未采用传统的“四部法”,而另辟新途。清人钱大昕在《旧抄本文渊阁书目跋》中说:“《文渊阁书目》,编号凡二十,每号分数厨贮之,凡七千二百五十六部。首御制、实录,次六经、性理、经济,次史家,次子家,次诗文集,次类书、韵书、姓氏、法帖、图画,次政、刑、兵、法、算术、阴阳、医方、农圃,次道书、佛书,而以古今地名终焉。”[32]
 
归纳西汉以来中国传统目录书的体制,其“基本结构主要包含三种因素,即:书名、小序和解题(书录)”[33]。可惜《文渊阁书目》仅仅只记录了所藏图书的题目(书名),而没有进一步以书录的方式“解题”,在体制上未尽完善。正如钱大昕所说,甚至“于撰述人姓名时代,亦多缺略。故秀水朱氏(彝尊)讥其牵率已甚。……则此目不过内阁之簿帐,初非勒为一书。”正因为如此,《文渊阁书目》中所记“历代帝王图一幅”,同样也是缺失了“撰述人姓名时代”的。
 
但根据文渊阁藏书中曾收获过元代内府图书的关系,同时在其他的文献中也没有出现相类似的它种记载的情况来推测,《文渊阁书目》中所记录的“历代帝王图一幅”,当与今波士顿藏传为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卷密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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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像  初唐(贞观十六年642年)  敦煌220窟 东壁门北
 
检索明代著录类的画学文献,明末汪砢玉(1587-1647年)《珊瑚网》“名画题跋”卷二十二中提及有“项氏所藏帝王图”,记于“仇实父(仇英)西苑十景册”条目:
 
仇实父(仇英)西苑十景文太史题
 
万岁山、太液池、璚华岛、承先殿、龙舟浦、芭蕉园、南台、乐成殿、兔园、平台。徵仲(文征明)首书西苑大观,与项氏(元汴)所藏帝王图为十洲(仇英)作以进御者同一粉本也,藏吾家久矣。玉水[34]
 
汪砢玉(1587-1647年),字玉水。嘉靖(1522-1566年)中,寄籍秀水(今浙江嘉兴),其父与项元汴(1525-1590年)交好,家富书画收藏。汪氏所纂《珊瑚网》一部凡四十八卷,法书题跋、名画题跋各有二十四卷,书约成于明亡之时。其所著录者,不尽为汪氏家藏之物,而常有见之于前人著录者,然不注明出处。上文所引仇英之画编在“名画题跋”第二十二卷,是为明代部分的著录,题跋末尾有“玉水”二小字夹注,当为汪氏的家藏。
 
汪氏跋文只是约略提及“项氏所藏帝王图”一语,根据上下文,该图当为其目见所忆,但作为旁及所述,具体的内容并不确切。明代画学著录文献中涉及流传性质的“帝王图”作品仅此一二,但缺乏进一步的材料,本文还难以推论,且今所见波士顿本《古帝王图》中尚未见有项氏鉴藏印章的踪迹。综合而言,汪砢玉《珊瑚网》所提及的《帝王图》,尽管在著录文献的角度似乎与波士顿本《古帝王图》有可钩沉之处,但具体的情况,尚有待详考。
 
清代初期的著录,首先见于孙承泽(1592—1676)《庚子销夏记》卷八〈阎立本帝王图〉:
 
图在李吉安梅公家。图中仅十三帝。汉昭文、光武、魏文帝、吴大帝、汉先主、晋武帝、陈宣宗、陈文帝、陈废帝、陈后主、周武帝、隋文帝、隋炀帝。肖貌皆如生。后题跋大半灭没。惟韩魏公蔡忠惠数人尚可辨。是周益公家物。[35]
 
按:孙承泽(1592—1676),原籍山东益都,先世迁京师。字伯耳,号北海、退谷。明崇祯四年(1631年)进士,家富收藏,精于鉴别。入清,累官至吏部侍郎,年六十,引疾归。《庚子销夏记》八卷,乃顺治十六年(1659)孙氏退居后所撰,成书于次年(1660年)四月至六月,时值夏季,故以“庚子销夏”为名。孙承泽所记书画,大多为其自藏,惟其卷八,为寓目记,所著皆为他人所藏。该书现存版本较多,如知不足斋别刊本、《四库全书》本等。
 
孙承泽《庚子销夏记》中所描述的“阎立本帝王图”,显然就是今波士顿美术馆所藏《古帝王图》。作为“过眼”的记录,其收藏者被称之为“李吉安梅公”,是尊称而已,“吉安”者,当为李氏郡望,今江西吉安,“梅公”者,当为别号,其人其事,今已失考。
 
孙承泽的记载显示,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最迟在明末清初之际就已经流入民间了,归“李吉安梅公”所藏,收藏地点不详。
 
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孙岳颁(1639-1708年)等人奉敕编纂完成《佩文斋书画谱》一百卷,在卷八十一〈历代名人画跋一〉收录“唐阎立本画列帝图”,并全文引录了南宋周必大《平园集》中的题跋文字[36]。
 
作为丛辑类的巨制,《佩文斋书画谱》于内府所藏之外,又广事搜罗,引用书籍凡一千八百四十四种。其卷八十一至八十七,为集中搜录的历代名人画跋。其中关于“唐阎立本画列帝图”的跋文仅一则,录自周必大的《平园集》,文字内容与周必大《益公题跋》中的跋文相同。前文已有引录,兹不再录出。
 
乾隆末年,沈初(1729-1799年)在其《西清笔记》卷第二〈纪名迹〉中提到他曾在“江南”见过“阎画历代帝王图卷”:
 
二十八宿真形图,前人以为张僧繇所作,又谓阎立本者近之,余尝于江南见阎画历代帝王图卷,其气韵深厚,正与此同。册中列宿缺者,前人已载之,上命丁观鹏补绘,一望知为近时能手,盖其沉着处不能摹仿也。[37]
 
按:沈初(1729-1799年),字景初,号云椒。浙江平湖人。清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探花,后历任礼部、兵部、户部尚书,河南、福建、江西学政及左都御史、军机大臣等职。其学识渊博,藏书颇丰,曾先后任“四库全书馆”、“实录馆”、“三通馆”副总裁,参与续编《石渠宝笈》、《秘殿珠林》,校勘太学《石经》。
 
沈初《西清笔记》有乾隆乙卯(1795年,乾隆60年)仲秋月沈初自序、嘉庆九年(1804)阮元序。阮元序中,称其在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与公同直时,奉勑编纂《石渠宝笈》,校勘《石经》,兼在懋勤殿侍直,每当风日清和,早朝人散,开窗散帙,卷轴数千堆满几榻,唐宋名迹,目不给赏”。又如沈初自序中所云,为应对“或有询内廷故事者,辄疏数条以对”,因此,沈初笔记中所记载书画,均为其内廷中亲见,“以备掌故”。
 
《西清笔记》卷二〈纪名迹〉所记录书画中,不乏流传至今的巨迹,如《颜鲁公自书告身》、《董源龙宿郊民图》、《米南宫蜀素帖卷》等等,而关于他曾在“江南”见过“阎画历代帝王图卷”的记录,下然非内廷所藏,而只是在记录“内廷”所藏传为张僧繇的《二十八宿真形图》的时候附带提及,以供比较而已,较为具体的信息,只有“气韵深厚”四字可供玩味。
 
综合沈初笔记中相关记录而分析,其“阎画历代帝王图卷”,即今藏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只是未记录收藏者的姓名,但大致是在乾隆时期(1736-1795年)的“江南”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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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                                           宇文邕                                       孙权
 
道光(1821-1850年)初年,吴修(1764—1827)《青霞馆论画绝句》著录了“阎立本《历代帝王图》”:
 
驰誉丹青传右相,犹存历代帝王图,只今谁见僧繇笔,名下无虚会得无。
 
阎立本《历代帝王图》,自汉至隋,仅十三帝,绢本淡色,用笔浑穆,冕服之古,所不待言,览之使人心容俱肃。阎立本官拜右相时,姜恪以战功擢左相,时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之嘲。董逌《广川画跋》言立本尝至荆州,得张僧繇画,初犹未解,曰:定虚得名耳。明日又往,曰:犹是近代佳手。明日又往,曰:名下定无虚士。十日不去,寝卧其下。图载孙退谷《庚子销夏记》,藏金陵人家,乾隆间为宦游者购去。[38]
 
按:吴修(1764—1827),浙江海盐人,字子修,号思亭。以诸生官布政使经历。精于鉴别古今字画金石。其诗文集之外,刊有《青霞馆论画绝句》一百首,一卷,成书约于道光初年,有道光甲申年(1824年,道光四年)闰秋时作者的自序。该书所论诸画,均为其平生所见、所藏。诗后附注甚详,或纪逸事,或述画境,或议论笔墨,或揭其作伪。
 
该绝句附注对《历代帝王图》只做了简要的赏评性描述,而非画学性质的详细著录,但也足以显示,该图为今波士顿本《古帝王图》。
 
附注提到了孙承泽的《庚子销夏记》,又于末尾指出《历代帝王图》“藏金陵人家,乾隆间为宦游者购去”。“金陵”,今江苏南京,“宦游者”,旧谓出外奔走的做官或求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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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吴修绝句附注中没有明确说明他是在何时见到此《历代帝王图》的。从时间上看,“藏金陵人家”当在先,其后方在“乾隆间(1736-1795年)为宦游者购去”。乾隆年的下限为乾隆六十年(1795年),时吴修31岁。若吴修曾在“金陵”见到过此图,则《青霞馆论画绝句》所咏“阎立本《历代帝王图》”当为其早年印象。当然也不排除吴修是在购藏此画的“宦游者”处亲见此图,但寻其文意,所谓“为宦游者购去”,有不知去向之意。
 
总之有一点是明确的,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在乾隆时期(至少在乾隆后期)曾藏于金陵(南京)某家。
 
在大约的时间段里,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刊行的孙星衍(1753-1818年)《平津馆鉴藏书画记》中著录了〈唐阎立本十三帝图〉,全文照录于下:[39]
 
唐阎立本十三帝图  此图今在吾乡蔡友石太仆家
 

 
前汉昭帝旁注文字。冠三梁冠,二内侍。
 
光武皇帝。冠冕旒,二内侍。
 
魏文帝曹丕。冠冕旒,二内侍。
 
吴主孙权。冠冕旒,二内侍。
 
蜀主刘备。冠冕旒,二内侍。
 
晋武帝司马炎。冠冕旒,二内侍。
 
陈宣帝讳顼,在位四年,深崇佛法,日召群臣讲经。冠幞头,有翅,乘辇,六人(误记,当为“二人”)执扇,六人扶辇,二内侍从。
 
陈文帝蒨,在位八年(漏记“深崇道教”)。冠素弁,坐榻,执如意,二女侍。
 
陈废帝伯宗,在位二年。冠素弁,坐榻,二女侍。
 
陈后主叔宝,在位七年。冠元弁,一人侍。
 
后周武帝宇文邕,在位十八年,五帝共廿五年(漏记“毁灭佛法”)。冠冕旒,二内侍。
 
隋文帝杨坚,在位廿三年,三帝共卅六年。冠冕旒,二内侍。
 
隋炀帝广,在位十三年。冠碧弁缀珠,二内侍。
 

 
阎立本家世善丹青,故文艺之外,颇□过之,正观中时为主爵郎,图此列帝像,大特妙观,其容止殊别尊卑异宜,固非庸常画工所窥其閫域,总章年尝相唐高宗,官至中书令,位显而画迹难得,故传于世者少,虽□都大之。    王金吾家有西升经□,下俱摩灭
 
庚子□阳富弻记。
 
马永功    吕□卿     钱明逸戊戌
 
韩琦己亥仲      吴奎是夏四月
 
刘敞中□父
 
太宗与侍臣泛舟春苑,见异鸟□与波上,悦之,诏坐者赋诗,□本状,阁外传呼画师,阎立本是时已为主爵都尉郎中,俯伏池左,研吮丹□望坐公,羞怅流汗,归戒其子曰:吾少□书,文□不减侪辈,今独以画见名,与厕役□曹慎勿习。然性所好,虽被訾屈□不能罢也。时姜恪以战功擢左相,故时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之嘲。余以谓德艺兼足亦□愧。大观丁亥孟秋,李彦弻端臣。
 
章衡屡观熙宁□正月癸卯
 
孙琳吴□陆经丙午正月廿四日同观。
 
绍兴乙卯二月晦日□阳范宗尹从□氏借观于永嘉郡治之秋香堂。
 
程戡季秋廿□日题。
 
欧阳永叔赠之美诗云:奇书异画不论价,盛以锦囊装玉轴,观其自誌,当无右此者。长乐张勱深道观。绍圣丁丑夏四月晦日。
 
宛丘钱孺卿景成建安李孝宽德厚举正曾观。
 
蔡襄曾观。
 
□会于北轩时治平□李玮谨识□。
 
政和改元八月庐陵□。
 
予家亦有右相所画八蛮鬭象图,得之无为子家,今残缺过半,非此可比,绍兴改元二月既望于□仪仲览古斋,爱玩久之不能去手,淮海野人钱伯言。
 
赵令懬、侯懋、秦梓、侯憲、吴说绍兴四年岁在甲寅正月十七日同观于温。
 
淳熙十二年二月癸未琅琊临沂王正巳观。
 
淳熙三年九月廿日新安罗願观。
 
刘彦适、宋孝先、赵伯璆、吕源同观,绍兴壬子二月十四日。
 
淳熙五年十二月廿八日阳夏赵烨观。
 
徐康国、马纯、任绅、郑著绍兴癸丑十一月朔同观。
 
永嘉魏憲绍兴丙寅仲秋三日曾观。
 
绍兴甲寅岁正月上休日马纯子约、郑侨年清卿、李端方靖之、郑震逢辰、安自强行老同观。
 
右阎立本画列帝图,凡十三人,嘉祐名胜杨之美褒藏之,后入吴幵内翰家。吴氏子孙今寓赣,贫质诸市,过期不能赎。予兄子中为守,用钱五十万,鬻以相示。初展视,而断烂不可触,亟以四万钱付工李谨葺治,乃可观。十三人中,惟陈宣帝侍臣两人,从者并执扇各两人,挈舆者四人,笔势尤奇,绢亦特敝,是阎真迹无疑□似□传,故稍完好。自富郑韩公而下,皆有题识,往往缺落破碎。第一跋文虽具而年月姓名俱漫灭,赖绍圣间张励(“勱”之误)引六一先生戏杨直讲诗两句,而印缝有“之美”及“四世三公之家”两印,然后知其为褒也。古帝王多矣,绘事必不止此,无乃后人欲献宫禁,而削其偏方不令之主,故间得流传于世,如晋人吊丧问疾帖耶!然汉文、光武俨然卷首何也?文帝而曰昭文,殊不可晓,岂题者误耶?林叔豹谓孝文庙乐曰昭德,颇似迁就。或云载记李寿在蜀尝以汉王僭位,改元汉兴。其死也,谥昭文帝,庙曰中宗。岂其然乎?必有能辨之者。东里周必大书。是日延和奏事,退,皇太子初決庶务于议事堂,盖淳熙十五年正月二日也。
 
米元章画史
 
王球有两汉而下至隋古帝王像,云形状有怪甚者,恨未见之,此可访为秘阁物也。    王球夔玉家古帝王像,后一年余于毕相孙仲荀处,见白麻纸不装像,云杨褒尝摹去,乃夔玉所购,上有之美印记。    嘉祐间三人收画,杨褒、邵必、石扬休,皆酷好,竭力收。余阅三家画:石氏差优;杨以四世三公印号之,无一轴佳者;邵印多仍篆字其旁,大略标位高,略似江南画,即题曰徐熙,蜀画星宿,便题曰阎立本、王维、韩滉,皆可绝倒。
 
庚子销夏记阎立本帝王图,图在李吉安梅公家。图中仅十三帝。汉昭文、光武、魏文帝、吴大帝、汉先主、晋武帝、陈宣宗、陈文帝、陈废帝、陈后主、周武帝、隋文帝、隋炀帝。肖貌皆如生。后题跋大半灭没。惟韩魏公蔡忠惠数人尚可辨。是周益公家物。[40]
 
孙星衍所著录的,即今藏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其记录为文献中所见最详尽者。
 
按:孙星衍(1753-1818年),江苏阳湖(今江苏武进)人,字伯渊,又字渊如,室名平津馆。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进士,授编修。后深究经史文字音训之学,喜于金石书画考究源委,工篆隶书法,兼善印章。曾刊辑《平津馆丛书》等。
 
《平津馆鉴藏书画记》一卷,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有平津馆刊本,书末有道光辛丑(1841)车持谦跋,谓曾观此册真迹,纂成一卷。卷首署“阳湖孙星衍撰”之外,并署“江宁陈宗彝编校”。
 
陈宗彝,生卒不详,江苏江宁人(今江苏南京),字雪峰,号嗜古,喜金石书画古籍。道光年间刊《汉熹平石经残字》、《蜀石经残字》等。[41]
 
谢巍《中国画学著作考录》指出:孙承泽此书乃陈宗彝据孙氏原稿加以校补,故书中间有孙氏题语多注明删遗稿补入。所谓遗稿者,当指孙氏自定五种文集,以及未刊之稿(后人刊为外集),则陈宗彝据此补入。又如卷中著录阎立本《十三帝图》、《列女传仁智图》两种,有注云:“此图今在某家”,亦是陈宗彝所为。《平津馆鉴藏书画记》所著录书画,为孙星衍自藏之物,乃随收随录,故漫无条理。或原稿有删补题语,或竟无跋文,故陈宗彝有据别集补入者。由于此为未定稿,故孙星衍未收入其所辑刊《岱南阁丛书》、《平津馆丛书》之中。此书撰写时,前后约历近三十年,即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以后至其终世(1818年,嘉靖二十三年)之前。[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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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如谢巍所言,《平津馆鉴藏书画记》为孙星衍自藏书画的著录,然而陈宗彝在《十三帝图》、《列女传仁智图》二图的题目下加有注明,前者注为“此图今在吾乡蔡友石太仆家”,后者注为“此图今在吾邑史氏”,说明陈宗彝知晓此二图脉络,也说明此二图非为孙氏自“藏”,而是为孙氏著录所“鉴”。
 
《十三帝图》的收藏者“蔡友石”,按陈宗彝的籍贯,既然被陈氏称之为“吾乡”,则也是金陵(南京)人氏。这一收藏地,与前文论及吴修《青霞馆论画绝句》附注中所述的“藏金陵人家”相合。而查今南京白鹭洲公园东北角的鹫峰禅寺,有道光十五年(1835年)重修碑志,为“太仆蔡友石”撰记。
 
在收藏时间上,若按孙氏著作撰写时段,大致是在乾隆后期到嘉靖之初的1787-1818年。若按“蔡友石”的活动时间,则可延至道光之间(1835年尚在南京)。加上1841年的“江宁陈宗彝编校”成书。综合推断,当为嘉庆初年至道光中期(1796-1835年)。
 
孙星衍的著录较为详尽,分为本幅之“画”与卷后之“跋”两部分描述记录。“画”的部分,依次按榜题(孙氏称“旁注”)文字记录画中“十三帝”,简要记录各帝王衣冠特征与侍者人数。“跋”的部分,基本上记录了所读文字,对于残缺内容或不可辨之字以小字标注“阙”。但孙氏的著录仍有脱漏或误记之处,如陈文帝榜题的“在位八年”后有“深崇道教”四字,书法笔迹与前一致,不至于为孙氏著录之后的添加,当为孙氏所漏记。同样,后周武帝的榜题也漏记了“毁灭佛法”四字。其它的小误,本文录文中在括号内标出,不赘述。
 
可惜的是,孙星衍只是对所见作品作了客观的记录,而没有提供该作品收藏背景方面的信息。
 
大约同时期(道光年间,1821-1850年),李恩庆《爱吾庐书画记》著录了今波士顿本《古帝王图》。
 
按:李恩庆(约1796—约1859年),字季云,室名爱吾庐,直隶遵化(今河北遵化)人。道光十三年(1833年)进士,精于鉴赏,且工书画。编有《爱吾庐书画记》,其版本不详。
 
谢巍根据《清画家诗史》、《八旗画录》的著录,分析:“是书不见近代诸家书目著录。然李佐贤《书画鉴影》颇多抄录《爱吾庐书画记》所载之书画,李玉芬《瓯钵罗室书画过目考》凡例有引是书。斯书似有刊本或传抄本,俟续查。若确无传本存世,可取《书画鉴影》等书辑出此书。此书著录之书画,多为其家所藏,现存世之书画,尝见钤有“季云审定真迹”、“李氏爱吾庐收藏书画记”等印。”[43]另外,徐邦达《古书画鉴定概论》所附“明清书画著录书编年表”称《爱吾庐书画记》成书年代为“清约道光间(1821-1850年)”[44],不知所见何本。
 
此书待查,或有传本存世。
 
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卷后的纸跋部分和拖尾部分,留有李恩庆分别题写于道光丙午年(1846年)和咸丰乙卯年(1855年)的两则观画题跋,跋文中说到他曾有过多次的欣赏,以及“并详记图内之状貌冠服及跋文款识”。下文对本卷跋文有系统的整理,兹且不录。在后一则题跋里,李恩庆提到了该图卷的收藏者——“小石”,其人待考,但Kojiro Tomita(富田幸次郎)在发表于1932年的波士顿馆刊的梳理文章中称其为“蔡小石”[45],不知何据,或许认为“小石”者为“蔡友石”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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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佐贤《书画鑑影》卷一〈阎右相历代帝王图卷〉的著录如下:
 
阎右相历代帝王图卷。
 
绢本,尺寸失记,浓著色,兼工带写,共十三幅,人高尺余。汉文帝、晋武帝、后周武帝形差大,陈文帝、陈废帝差小,汉昭文帝、陈宣帝、文帝、废帝、后主、隋文帝、炀帝貌甚文,余多威猛,衣饰各异,侍从较小,多元冠绯衣,或朱衣素裳,各幅皆有标题,而无款。此卷予旧失记载,兹从《爱吾庐书画记》节录:
 
第一幅冠弁朱衣墨缘,左手斜垂袖间,右骈次三指,仰而指侍从二人,题在上,十三幅皆同,或后人标题,或阎原题,已不可考。
 
汉昭文帝。真书一行,下俱同
 
第二幅冕旒垂緌,元衣朱裳,侍从二人。
 
光武皇帝刘秀。光字缺
 
第三幅失记。
 
□□帝。
 
第四幅冠服类前,左右手皆见于袖外,右手倒持扇柄,侍从二人。
 
吴主孙权。
 
第五幅冠服类前,侍从前后二人。
 
蜀主刘备。
 
第六幅冕旒垂緌,元衣朱缘,缘间作星黼文,腋间露剑,跗手拥袖,左右凭二侍者,皆端拱。
 
晋武帝司马炎。
 
第七幅元衣冠弁,拥两袖,捧如意,趺坐方床,术士八人辇床,行在前者各竦身俯首,后者肩相摩,作以目语状,二人自翊之,二人高擎羽扇,二人垂袖端笏随于后。
 
陈宣帝讳顼,在位十四年,深崇佛法,日召朝臣讲经。十字仅存,日字半缺
 
第八幅素弁淡赭衣,青缘衷衣,露龟背锦文,两手持长柄如意之两端,趺坐胡床,二侍女双鬟绾,朱笄碧衣素裙,一平立端视,一回顾举右袂,手见于外。
 
陈文帝,在位八年,深崇道教。陈字、年字皆半缺
 
第九幅素弁绯衣元缘青帔,坐于方床,床后二侍女,妆饰类前,前者拥手垂袖,后者拥手持如意。
 
陈废帝伯宗。
 
第十幅青弁绯衣墨缘,右手笼袖中,拄之近颐,其袪倒垂而下,左袖下垂几拂地,侍从一人。
 
陈后主叔宝,在位七年。陈字微缺
 
第十一幅冕旒重緌,元衣朱缘,龙纹绘繍,侍从二人,左右手袖凭之。
 
后周五帝宇文邕,在位十八年,五帝共廿五年,毁灭佛法(波士顿本原件后有“无道”二字,虽经人为刮磨,但尚可辨认。)。
 
第十二幅冕服类前,无龙纹,左曲肘掖长柄器,右曲肘手见祛外,两指作拈物状,侍从二人,前后掖之。
 
隋文帝杨坚,在位廿三年,三帝共三十六年。隋字微缺
 
第十三幅黄弁元衣朱裳,侍从二人,前者端拱手在袖外。
 
炀帝杨广,在位十三年。炀字仅存
 
后另绢跋:
 
阎立本家世善丹青云云,大楷书,残缺不可读。行数失记,下同。
 
又二段,俱残缺不可读:
 
太宗□侍臣泛舟春苑,池见异鸟□与波上,上悦之,诏坐赋诗,□□□□□□传呼画师,阎立本时已为主爵都尉都尉二字旁点侍郎,俯伏池左,研吮丹□望坐上□□,羞怅流汗,归戒其子曰:吾少□书,文□□不减侪辈,今独以画见名,与厕役□□若曹慎勿习。然性所好,虽被訾屈□□终未能罢也。时姜恪以战功擢左相,□时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之嘲。余以谓德艺兼足亦□愧。大观丁亥孟秋,李彦宏端臣。
 
欧阳永叔赠之美诗云:奇书异画不论价,盛以锦囊装玉轴,观其自誌,当无右此者。长乐张勤(误记,当为“勱”)深道观。绍圣丁丑夏四月晦日。
 
又有庚子富弻、钱明逸戊戌、韩琦己亥仲春、吴奎是夏四月、刘敞、程戡季秋廿日题、举正曾观、蔡襄曾观癸卯、孙琳、吴(按:有脱记)陆经丙午正月廿四日同观、章衡屡观熙宁正月癸卯、绍兴己卯二月晦日阳范宗尹氏借观于永嘉治之秋堂(按:此句脱记多处)、嘉祐三年某某、政和改元八月某某观欵,欵兼行楷八分诸体,多断续不可读。
 
又接纸跋:
 
予家亦有右相八蛮鬭象图,得之无为子家,今残缺过半,非此可比,绍兴改元二月既望获观于仪仲览古斋,爱玩久之不能去手,淮海野人钱伯言。
 
赵令懬、侯懋、秦梓、侯憲、吴说绍兴四年岁在甲寅正月十七日同观于□□。
 
淳熙三年九月廿日新安罗願观。
 
淳熙十二年二月癸未琅琊临沂王正己观。
 
刘彦通(“适”之误)、宋孝先、赵伯璆、吕源同观,绍兴壬子二月十四日。
 
淳熙五年十二月廿八日阳夏赵烨观。
 
徐康国、马纯、任绅、郑著绍兴癸丑十一月朔同观。
 
永嘉魏憲绍兴丙寅仲秋三日曾观。
 
绍兴甲寅岁正月上休日马纯子约、郑侨年清卿、李端方清(靖之误)之、郑震逢辰、安自强行老同观。
 
阎立本画列帝图十三人,嘉祐名□杨之美褒藏之,后入吴幵内翰家。吴氏子孙寓赣,□质于市,过期不能赎。予兄子中为守,用钱五十万,鬻以相示。初展示,而断烂不可触,亟以四万钱付工李谨葺治,乃可观。十三人中,惟陈宣帝侍臣两人,从者并执扇各两人,挈舆者四人,笔势尤奇,绢亦特敝,是阎真迹无疑□□□□□传,故稍完好。自富郑韩公而下,皆有题识,往往缺落破碎。第一跋文虽备而年月姓名俱漫灭,赖绍圣间张勤(“勱”之误)引六一先生戏杨直讲诗二句,而印缝有“之美”及“四世三公之家”两印,然后知其为褒也。古帝王多矣,绘事必不止此,无奈后人欲献宫禁,而削其偏方不令之主,故间得流传于世,如晋人吊丧问疾帖耶!然汉文、光武俨然卷首何也?文帝而曰昭文,殊不可晓,岂题者误之耶?林叔豹谓孝文庙乐曰昭德,颇似迁就。或云载记李寿在蜀尝以汉王僭位,改元汉兴。其死也,谥昭文帝,庙曰中宗。岂其然乎?必有能辨之者。东里周必大书。是日延和奏事,退,皇太子初決庶务于议事堂,盖淳熙十五年正月二日也。
 
后录米元章画史三则,又有翁方纲观款一行,在绍兴甲寅观款之后,均未详记,前后印多不辨,均失记。[46]
 
李佐贤文中已说明“此卷予旧失记载,兹从《爱吾庐书画记》节录”。
 
按:李佐贤(1807—1876),字仲敏,号竹朋,山东利津人。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进士。好金石书画,喜收藏,亦精鉴别。其《书画鑑影》二十四卷,有同治十年(1871年)自刊本,书前有作者自序,谓取之于历年所得及当前所寓目者,随阅随录,积久成帙。因此,书中所著录之书画,不限于自家所藏,也有寓目所见,更有录自于他书者,如录自李恩庆《爱吾庐书画记》。
 
李佐贤所转录的李恩庆录文,说明李恩庆《爱吾庐书画记》的著录比孙星衍《平津馆鉴藏书画记》所记更为细致。因为有过多次的观察欣赏和“详记图内之状貌冠服及跋文款识”,他不仅对于画面本幅中的帝王图像描述得更为具体,抄录跋文时也更有条理,如对卷后的跋文分别标明了“绢跋”和“纸跋”。
 
当然,或许由于转抄的原因,以今存波士顿本原件相比对,该著录文字中所出现的误记和脱漏之处有不少,在录文中的括号内已经注明,不复赘述。
 
可惜这一著录,仍然缺乏流传与收藏方面的记录。
 
前人相关的文献著录经查考基本如此,本文以下梳理画幅卷后的跋文。
 
二,波士顿本跋文情况
 
今藏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卷后的题跋文字,就装裱形式而言,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北宋时期的绢质跋文(其中也间或有南宋时期的题跋);二,南宋时期的纸质跋文,三,晚清时期题写于南宋纸跋后的绢质拖尾上的题记。其他的跋字,如梁鸿志题写于北宋绢跋与南宋纸跋的隔水处,翁方纲题写于周必大跋前空纸处,李恩庆题写于南宋跋文纸尾。
 
铃木敬的著作中提及小林太市郎认为“嘉祐的题跋有意表现墨笔特色,但实出同一人之手;绍兴、淳熙的字是真的”。但经铃木敬比对,嘉祐间“韩琦等人的跋字,与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所收藏著名的王羲之平安、何如、奉橘的跋字符合”。[47]
 
本文依上述三个部分,分别整理如下。
 
北宋(960-1127年)绢跋纵51cm、横1455cm
 
画卷后所附的北宋绢跋部分的文字内容,本应有助于对此作品的了解与分析,可惜其早已断烂严重,在南宋周必大所见(1188年)之时,就已经“往往缺落破碎”,且各题记本身也篇章错乱,无一定的格局秩序。至清晚期孙星衍、李恩庆著录此跋文,仍叹“多断续不可读”(李恩庆),勉强摘寻出其尚可辨认者若干而已,大致有二十余人之上,其当时斑驳伤损的情况,恐与目前所见的原本大致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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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参读原本,试作整理以备检索:
 
阎立本家世善丹青,故文艺之外,□□□□□□□颇□过之,正观中时为主爵郎,图此列帝像,大特□妙观,其容止有(旁字“殊”)别尊卑异宜,固非庸常画工所□窥其閫域,总章年尝相唐高宗,官至中书令,□位显而画迹难得,故传于世者少,虽(以下缺落)都之大。唯王金吾家有西升经……(以下断烂,有半数的文字内容缺落)……庚子(1060年,嘉祐五年)□□□□□□□洛阳富弻记。
 
……马永功……吕□卿……(此段跋文断烂严重)
 
钱明逸,戊戌(1058年,嘉祐三年)。
 
韩琦,己亥(1059年,嘉祐四年)。
 
吴奎,是夏四月。
 
程戡季秋廿六日题。
 
刘敞中□父。
 
举正曾观。
 
蔡襄曾观。
 
孙琳,吴□□□,陆经,丙午(1066年)正月廿四日同观。
 
章衡屡观,熙宁□□(1068-1077年间)正月癸卯。
 
……昭文谥号,唯孝文庙乐曰昭德,岂……晋武比列帝乎……舆而……之,仿佛殆非寻常画工之所能也。绍兴丁巳(1137年)□□李仲(右下有小字“二”)熊叔豹志。
 
(注:此段为南宋时跋文,断烂严重,可识之字不足五分之一。但从不成文句的片断来看,似乎对图中列帝有所考认。周必大1188年的跋文论及此跋,认为是“林叔豹”所作。林叔豹,徽宗朝进士,绍兴元年1131年时在秘书省。)
 
太宗与侍臣泛舟春苑,见异鸟与波,上悦之,诏坐者赋诗,□□□本状,阁外传呼画师,阎立本是时已为主爵都尉郎中,俯伏池左,研吮丹□望坐公,羞怅流汗,归戒其子曰:吾少□书文辞不减侪辈,今独以画见名与厕役□□曹慎勿习。然性所好,虽被訾屈□不能罢也。时姜恪以战功擢左相,故时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之嘲。余以谓德艺兼足亦□□愧。大观丁亥(1107年)孟秋,李彦弻端臣。
 
欧阳永叔赠之美诗云:奇书异画不论价,盛以锦囊装玉轴,观其自誌,当无右此者。长乐张勱深道观。绍圣丁丑(1097年)夏四月晦日。[48]
 
宛丘钱孺卿景成建安李孝宽德厚……。
 
绍圣丁丑(1097年)岁季春,薛绍彭观。
 
绍兴乙卯(1135年)二月晦日□阳范宗尹从□氏借观于永嘉郡治之秋香堂。(注:此为南宋时观款。)
 
吴畿□辩……乙酉八月□□西□。
 
……豫,嘉祐三年(1058年)九月观。
 
政和改元(1111年)八月,庐陵□□□。
 
宋……会于北轩,时治平甲辰(1064年)□□□日,李玮谨识。
 
以上并非全部跋文,
 
在鉴藏印章方面,右上角可见有南宋“中书省印”朱文印半方。左边有“□石山房书画之记”朱文印一方。其下有朱文旧印一方,不可辨。左下角有“莲樵鉴赏”朱文印一方。
 
南宋(1127-1279年)纸跋
 
“南宋的廿一题识,均书于纸上”[49](吴同),除周必大为长跋并录米芾《画史》三则,其余基本上为“过眼”性质的记录。
 
今按波士顿本所见,由右及左依次录文如下:
 
予家亦有右相八蛮鬭象图,得之无为子家,今残缺过半,非此可比,绍兴改元(1131年)二月既望获观于仪仲览古斋,爱玩久之不能去手,淮海野人钱伯言。
 
赵令懬、侯懋、秦梓、侯憲、吴说,绍兴四年(1134年)岁在甲寅正月十七日同观于温。
 
淳熙三年(1176年)九月廿日,新安罗願观。
 
淳熙十二年(1185年)二月癸未,琅琊临沂王正己观。
 
刘彦适、宋孝先、赵伯璆、吕源同观,绍兴壬子(1132年)二月十四日。
 
淳熙五年(1178年)十二月廿八日阳夏赵烨观。
 
徐康国、马纯、任绅、郑著,绍兴癸丑(1133年)十一月朔同观。
 
永嘉魏憲,绍兴丙寅(1146年)仲秋三日曾观。
 
绍兴甲寅(1134年)岁正月上休日,马纯子约、郑侨年清卿、李端方靖之、郑震逢辰、安自强行老同观。
 
(注:绍兴甲寅观款之后,有翁方纲观款一行,见后录。)
 
右阎立本画列帝图十三人,嘉祐名胜杨之美褒藏之,后入吴幵内翰家。吴氏子孙今寓赣,贫质诸市,过期不能赎。予兄子中为守,用钱五十万,鬻以相示。初展示,而断烂不可触,亟以四万钱付工李谨葺治,乃可观。十三人中,惟陈宣帝侍臣两人,从者并执扇各两人,挈舆者四人,笔势尤奇,绢亦特敝,是阎真迹无疑,□□□□传,故稍完好。自富郑韩公而下,皆有题识,往往缺落破碎。第一跋文虽具,而年月姓名俱漫灭,赖绍圣间张勱引六一先生戏杨直讲诗二句,而印缝有“之美”及“四世三公之家”两印,然后知其为褒也。古帝王多矣,绘事必不止此,无乃后人欲献宫禁,而削其偏方不令之主,故间得流传于世,如晋人吊丧问疾帖耶!然汉文、光武俨然卷首何也?文帝而曰昭文,殊不可晓,岂题者误之耶?林叔豹谓孝文庙乐曰昭德,颇似迁就。或云载记李寿在蜀尝以汉王僭位,改元汉兴。其死也,谥昭文帝,庙曰中宗。岂其然乎?必有能辨之者。东里周必大书。是日延和奏事,退,皇太子初決庶务于议事堂,盖淳熙十五年(1188年)正月二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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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元章画史
 
王球有两汉而下至隋古帝王像,云形状有怪甚者,恨未见之,此可访为秘阁物也。
 
王球夔玉家古帝王像,后一年余于毕相孙仲荀处,见白麻纸不装像,云杨褒尝摹去,乃夔玉所购,上有之美印记。
 
嘉祐间三人收画,杨褒、邵必、石扬休,皆酷好,竭力收。余阅三家画:石氏差优;杨以四世五公印号之,无一轴佳者;邵印多仍篆字其旁,大略标位高,略似江南画,即题徐熙,蜀画星宿,便题阎立本、王维、韩滉,皆可绝倒。
 
(注:跋纸最后又有道光丙午李恩庆观款一行,见后录。)
 
鉴藏印章方面,上部及中段纸缝处钤有南宋“中书省印”五处。右下角有“莲樵成勳鑑赏书画之章”长方形朱文印。
 
清代以来的尾跋
 
南宋纸跋之后,为绢质拖尾,有清代以来的题跋。依本画卷拖尾展开的顺序,结合前面所出现的题跋,综合录文如下:
 
爰居阁无上珍秘,共和乙丑(1925年)秋日,梁鸿志题识。
 
(题写于北宋绢跋与南宋纸跋之间的隔水处,钤“众异珍藏”朱文印一方、“梁鸿志”白文印二方。)
 
北平翁方纲获观。
 
(题于周必大跋前接纸空处,无年款,钤“覃谿过眼”白文印一方。翁方纲,1733-1818年。)
 
道光丙午(1846年)闰夏廿五日北平李恩庆获观。
 
(题于南宋跋文纸尾,钤“恩庆之印”白文印一方。)
 
昔与小石同在都门时,每相访辄出此图,恣其玩赏,自中外分辙,六七年来,梦寐之间,不忘名迹。今年春去甘凉,东至潼关,以疾乞退,待命两阅月,小石适以去秋观察此地,留余衙斋,急索观累日,并详记图内之状貌冠服及跋文款识,自诧奇缘,且谓主人曰:公家世宝,余乃分携而去矣。咸丰乙卯(1855年)三月廿又二日,李恩庆再志。
 
(钤“臣庆私印”白文印一方。)
 
同治丙寅(1866年)九月朔,棣儿生之日,购得此卷,他日长成,其知宝藏否。林寿图识于西安藩署。
 
(钤“颖叔”白文印、“欧斋”朱文印二方。)
 
丙寅(1926年)八月二十有六日,沈瑞麟、汤漪、姚国桢、姚震、张伯英同观于爰居阁,伯英记。(无钤印。)
 
丙寅(1926年)秋九月二日,偕胡锡安敬观于爰居阁,长洲章保世书款。
 
(钤“保世”白文印一方。)
 
这一部分除跋文有印章之外,再无其他鉴藏印章出现。
 
三,流传情况的综合考察
 
在已出版的重要绘画史图录与著作中,均有关于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流传情况的说明。
 
如《中国美术全集·绘画编》第三册(隋唐五代绘画):
 
“这件作品自富弼题识以后,流传有绪。由杨褒转入吴升(“幵”之误)家,后为周必大之侄收藏,南宋及元代时曾入内府。清初顺治年间归金陵李吉安家所有,吴修在《青霞馆论画绝句》中说:乾隆年间被求官出游者购去,在道光年间落入阳湖蔡友石手中。孙星衍、李恩庆、李佐贤诸人均曾详为著录。清末归福建林寿图收藏,后辗转落入梁鸿志手中,盗卖出国。”[50]
 
又如《中国美术分类全集·中国绘画全集》第一卷(战国—唐):
 
“此作历经宋杨褒、吴幵、周必大之侄收藏,继入南宋内府、元内府,入清为李梅公、蔡世松、林寿图先后收藏,后流入美国。孙承泽《庚子消夏记》、吴修《青霞馆论画绝句》、李思(当为“恩”)庆《爱吾庐书画记》、李佐贤《书画鑑影》著录。”[51]
 
以上两例中“周必大之侄”,显为“周必正”之误,“蔡世松”者尚待考,另有排印之误暂可不计。
 
近代以来最早关于该《历代帝王图》著录与流传的整理,见于富田幸次郎作为该图的管理者发表于1932年波士顿馆刊(Bulletin of the 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中的文章,归纳了一系列的材料。[52]
 
1981年,日本弘文馆出版的铃木敬《中国绘画史》中参考了富田氏的文章并整理“此画传承历史”如下:
 
“杨褒——吴奎——(1188左右)——周必大(1126-1240)——中书省(孝宗时)——(1276)——元室(王恽〈1227-1304〉《玉堂嘉话》。但作“阎立本画古帝王一十四名”,人数并不合)——李吉安(据《庚子销夏记》)——乾隆时一官人(宋荦《论画绝句》)——蔡友石(孙星衍《平津馆鉴藏书画记》)——其后辗转传下于民国六年(1917)为闽中林氏收藏,曾由商务印书馆以珂罗版印复制品。当一九二九年归梁鸿志收藏期间,于东京举办的中国绘画展展出而名噪一时。”[53]
 
铃木敬该论述错误较多,如:“吴奎”,若依周必大之跋应为“吴幵”;收藏者“周必大”应为“周必正”;王恽的“古帝王一十四名”,并非“人数不合”,而是将“陈文帝”误算了两次;《论述绝句》作者为“吴修”,而非“宋荦”;“闽中林氏”的收藏时间,卷后有林寿图本人题跋,为“同治丙寅”(1866年),而非1917年(印刷复制品出版时间)。
 
此后,古原宏伸《〈画史〉集注》中的“流传史”,显然直接承袭了铃木敬的说法,只是把“周必大”更正为“周必正”,并调整了关于1917年的叙述:
 
“杨褒以下的流传史,为吴奎、周必正、宋孝宗时(1162-1188)之中书省、元室、李吉安、乾隆时官人、蔡友石之后,民国六年(1917)作为闽中林氏藏品被复制出版,1929年为梁鸿志的藏品时,展出于东京举办的唐宋元明名画展览会。”[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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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以上所举影响较大的流传史整理中均有差错,尤其是对于早期的收藏情况,亟待再次推求,并且其中许多的错误,是由于相互转袭所造成的。以下,本文结合前文所梳理的历代著录与画卷的跋文,重新归纳分析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的流传情况:
 
以上各著作中所梳理的流传史,均追溯杨褒为已知最初的收藏者,而小林太市郎、金维诺甚至认为杨褒就是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的摹制者(关于摹制问题留待下文讨论)。[55]
 
造成这一结论的依据,来自关于《历代帝王图》的两个早期文献,一是米芾的《画史》,二是周必大的题跋。如:
 
一,米芾说:“王球夔玉家古帝王像,后一年余于毕相孙仲荀处,见白麻纸不装像,云杨褒尝摹去,乃夔玉所购,上有之美印记。”
 
二,周必大的题跋,明确说到“嘉祐(1056-1063)名胜杨之美褒藏之,后入吴幵内翰家”。
 
综合来看,这其中颇多疑问。先说米芾《画史》的这一则记录。
 
米芾的这一则文字,似乎前后语句并不连贯,语义也不清晰,这恐怕与《画史》属于随见随记的笔记、甚至手稿性质有关,类似的条目,《画史》中并不鲜见。米芾先说一直“恨未见之”的“王球夔玉家古帝王像”,紧接着说后来在“毕相孙仲荀处,见白麻纸不装像”,而此“像”如何,并未说明。继而又说被告知“杨褒尝摹去”,但所“摹”者为“纸”、为“绢”,也未说明。其后“夔玉所购,上有之美印记”一语,但“所购”为何,并不清楚。
 
若一定要将“古帝王像”理解为该条目的总主题词,其后的论述均与此有关的话,则或许可以认为“夔玉所购”,乃为“杨褒尝摹”者,且“上有之美印记”。但“夔玉所购”的,是否就是“夔玉家古帝王像”,这一点并不明晰。除“上有之美印记”外,也未被告知是否有如富弼等人的嘉祐间题跋等信息,而杨褒、富弼等人均为当时名士。更重要的是,杨褒所摹的,与夔玉家所藏、所购的,米芾都未曾亲眼见到。
 
总之,米芾的这一则文字是语焉不详的,因此,若无其他材料,则无从就此断定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就是“杨褒尝摹”、并流传至今者[56]。
 
再说第二个材料。周必大尽管在跋文中清楚地说到“杨之美褒藏之”,但他的依据,似乎仅仅只是后文所述的“赖绍圣间(1094-1098)张勱引六一先生戏杨直讲诗两句,而印缝有‘之美’及‘四世三公之家’两印,然后知其为褒也”。
 
张勱的跋文为:“欧阳永叔赠之美诗云:奇书异画不论价,盛以锦囊装玉轴,观其自誌,当无右此者。长乐张勱深道观。绍圣丁丑(1097年)夏四月晦日。”尽管张勱此跋有误:欧阳修此诗并非赠“子美”杨褒,而是“作呈圣俞”梅尧臣[57],但若要判断此《历代帝王图》与杨褒有关联的话,这一跋文,倒应该是时间上最早的材料。
 
另外,根据笔者对于波士顿本原作的观察,未见到有周必大所说的杨褒二印,其他的著录中也均未提及,或许因日久而漫灭,也未可知,或者已不可考验。
 
似乎可以这样认为:周必大原本并不知晓《历代帝王图》在“吴幵内翰家”之前的情况,只是在读到了张勱作于1097年的跋文之后,才据此有所推断——“杨之美褒藏之”,并进而找到米芾(1052-1107年)《画史》中的三则文字抄录在自己的跋文之后,其用意,仍然是为了强调“嘉祐(1056-1063年)名胜杨之美褒藏之”。
 
前文已有述及,南宋纸跋部分抄录的米芾《画史》三则,紧随周必大的跋文,两者书法笔意相同,且书写于同一纸地,当同为周必大所书。周必大的笔迹,可以参见比较辽宁省博物馆藏欧阳修《诗文手稿》卷后的周必大考证题识(并有“中书省印”)[58]。
 
若说周必大抄录的米芾《画史》三则中,第一、二则与《历代帝王图》有关,至于第三则,则是一段评价和议论性的文字,其关系并不直接,仅可做为补充的材料。周必大之所以抄录,或许是因为其中提到了“四世五公印”。然而,米芾议论性的文字,往往不太可靠,南宋邓椿《画继》中说,“元章(米芾)心眼高妙,而立论有过中处”。[59]诚如该则文字对于杨褒、邵必、石扬休三家的“收画”的点评(见前引文),即不无讥嘲之意。
 
总之,周必大所述“杨之美褒藏之”,仅仅只是“赖绍圣间张勱”一跋,以及无法验证的“之美”及“四世三公之家”之印。
 
实际上,抛开其他的枝蔓,米芾《画史》中之前明确说到的《古帝王像》收藏者“王球”一则,是值得重新分析的:
 
王球,字夔玉,有两汉而下至隋古帝王像,云形状有怪甚者,恨未见之,此可访为秘阁物也。
 
尽管只是米芾的听闻,但其中,“两汉而下至隋古帝王像”一语,颇为具体,若无巧合的其他传本,至少说明了米芾在此所述的“古帝王像”与流传至今的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卷相合。若仍然认为前文所说的“杨褒尝摹”即今本《历代帝王图》卷的话,也至少应该是全卷首尾一贯、出于一手所作;而今所见《历代帝王图》的前后两段有明显的外观与绘制时间的差异[60]。因此可以认为,“杨褒尝摹”,并非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
 
在周必大题跋(1188年)之前,实际上还有李光《庄简集》卷十七中的跋“阎立本《列帝图》”一则,时在1137年。而在历来的著录与研究中,这段题跋一直未被人注意。前文著录部分已有初步梳理,不妨再录于下:
 
右阎立本《列帝图》,王贽家物,后归吴珏仪仲。予守永嘉日,其子祖忠出以相示,偶建安僧灵机善画人物,尤工传神,因使摹得之。后有富公序跋(若为今波士顿本所见:跋时在嘉祐庚子1060年),距今才七、八十年,而缣素断烂,乃甚于前画。或疑其非真,然富公亲笔眷眷如此,斯人岂欺世者哉!绍兴丁巳(1137)前十月会稽李某谨题。
 
如前文所分析,李光所见此图的富公题跋,在时间跨度上相合,其保存状况,也符合此后周必大跋“阎立本画《列帝图》”时所见,且二者题名一致,在总体上,符合今所见波士顿本的本幅绢画与北宋绢跋的实际状况。因此可以断定,李光所见的“阎立本《列帝图》”,即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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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跋文中明确提到了该图为“王贽家物”。
 
而“王贽”(994-1069年)者,如前文梳理,为“王球,字夔玉”之祖父。又据南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庐陵王贽侍郎家”藏画颇丰,而王球其后仍生活在(江西)庐陵老家,如其引“张天觉(商英,1043-1121)跋云:崇宁甲申(1104)十二月甲寅,夔玉舟过善溪,尽得其家藏阎令、王维、王宰、韩干、边鸾、周昉画阅之”。
 
因此,李光所见到的这一“阎立本《列帝图》,王贽家物”,与米芾《画史》所记的“王球,字夔玉,有两汉而下至隋古帝王像”,两者应当是一致的。即:王球所藏,也即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而至于米芾听孙仲荀所说的“杨褒尝摹”、“夔玉所购”云云,只能另作他论了。
 
李光1137年见到此画时,已经由王氏家藏“后归吴珏仪仲”了。
 
“吴珏仪仲”者失考,但波士顿本画卷后有“淮海野人钱伯言”款“绍兴改元(1131年)二月既望获观于仪仲览古斋”的观画题跋,而钱、李二跋,相差仅六年,其“仪仲”者,当为同一人。且也再次说明,李光所见的,即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
 
另外,从“庐陵王贽侍郎家”这一点来看,此画后来所归属的吴氏,或许仍与江西有关,与后来1188年周必大跋文中“吴氏(吴幵内翰家)子孙今寓赣”前后相续。则此画在吴氏的收藏,当延续至1188年之前。
 
1188年,淳熙十五年,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已归属于周必大之兄——周必正收藏,从“吴氏子孙”处购得(见周必大跋)。
 
此画后归于南宋内府所藏,卷后跋文有“中书省”印。铃木敬著作中认为是“孝宗时”(1163-1189年),不知何种考虑。
 
1276年,至元十三年,蒙元政权入临安,收获南宋内府所藏的书画图籍,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入藏元都内府。王恽《秋涧先生大全集》卷九十五〈玉堂嘉话三〉中记载了寓目所见。
 
至于明代,正统六年(1441年)时,杨士奇(1365-1444年)等人所编《文渊阁书目》卷二〈宇字号第六厨书目〉中记载了“历代帝王图一幅”。
 
明初大将军徐达曾将所收获元朝图书运抵南京,永乐时,这批图书又转移北京。考虑到王恽之后,《历代帝王图》在民间未见有过见闻记录,而文渊阁作为“内阁藏书”之处,收藏元内府之《历代帝王图》应在情理之中。因此,《文渊阁书目》中所记录的“历代帝王图一幅”,当为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
 
清初,成书于顺治十七年(1660年)的孙承泽(1592—1676)《庚子销夏记》卷八著录了他所见到的《阎立本帝王图》。按文中“十三帝”及题跋情况的描述,即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
 
文中提到了收藏者“李吉安梅公”,待考,但收藏地不详,时间当在明末至清初顺治(1644-1661年)之时。
 
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的重现江湖,说明或许因明代后期文渊阁的疏于管理、或者明末战争之乱而流入了民间。
 
乾隆末年,沈初(1729-1799年)在其《西清笔记》卷第二〈纪名迹〉中提到他曾在“江南”见过“阎画历代帝王图卷”。根据前文分析,此画卷当即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只是未记录收藏者的姓名,时在乾隆时期(1736-1795年)的“江南”某地。
 
道光(1821-1850年)初年,吴修(1764—1827)《青霞馆论画绝句》著录了“阎立本《历代帝王图》”,为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
 
该书有道光四年(1824年)的作者自序,绝句的附注含有相关信息。根据前文所分析,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在乾隆后期(1795年前一段时期)曾先藏于“金陵(南京)人家”,后归于一“宦游者”。
 
于是,沈初的寓目所记,与吴修的读画所记,在藏家、时间和地点上有可能是相互重合的。
 
在与上述大约的时间段里,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刊行的孙星衍(1753-1818年)《平津馆鉴藏书画记》中第一次较为详尽地著录了〈唐阎立本十三帝图〉,即今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
 
根据此书的编校者“江宁(今江苏南京)陈宗彝”所注“此图今在吾乡蔡友石太仆家”可知:收藏者为“蔡友石”;收藏地,当为南京,与吴修《青霞馆论画绝句》附注所述“藏金陵人家”相续。至于收藏的时间,根据前文的综合分析,至少在嘉庆初年至道光中期(1796-1835年)。
 
大约道光年间(1821-1850年),李恩庆(约1796—约1859年)《爱吾庐书画记》著录了今波士顿本《古帝王图》。其版本未见,然李佐贤(1807—1876)《书画鑑影》卷一〈阎右相历代帝王图卷〉有转录。就著录而言,比孙星衍《平津馆鉴藏书画记》更为细致。
 
著录中未言及收藏流传方面的信息,但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卷后留有李恩庆分别题写于道光丙午年(1846年)和咸丰乙卯年(1855年)的两则题跋。后一则题跋中提到了该图卷的收藏者——“小石”,其人待考(富田幸次郎称其为“蔡小石”,见前文)。同时也提到了此前“与小石同在都门时”(北平)曾多次观赏,而1855年跋时在“潼关”(今陕西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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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其收藏的时间、地点:1846年时在北平,1855年时在潼关。
 
1866年始,该《历代帝王图》归属林寿图,见于画卷后的购藏题记:“同治丙寅(1866)九月朔,棣儿生之日,购得此卷,他日长成,其知宝藏否。林寿图识于西安藩署。”(钤“颖叔”白文印、“欧斋”朱文印二方。)
 
林寿图,福建闽县(今福州)人,字颖叔,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进士,官至陕西布政使,光绪二年(1876年)调山西,次年因旱荒协饷不力革职。其卒年七十七。
 
此图为林寿图在陕西布政使期间所购,因“识于西安藩署”。而此之前,北平李恩庆咸丰乙卯(1855年)跋时,为其“东至潼关(今陕西渭南)”,而藏画者“小石适以去秋观察此地,留余衙斋”。因此,林寿图的此画卷,当在此后得之于“小石”之手。
 
1917年,上海商务印书馆以画册形式完整出版了“闽中林氏收藏”的《历代帝王图卷》。
 
1925年,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已经归属梁鸿志所有。
 
卷后拖尾有梁鸿志题跋:“爰居阁无上珍秘,共和乙丑(1925年)秋日,梁鸿志题识。”(钤“众异珍藏”朱文印一方、“梁鸿志”白文印一方。)
 
梁鸿志(1982-1946年),字仲毅。福建长乐(今福州)人。其曾祖父为梁章鉅(1775-1849年),字蕉林,号退庵。其父梁佟年,为林寿图之长婿,与篆刻家赵叔孺为联襟。梁早年入日本京师大学堂,后投靠段祺瑞,抗战期间曾任汪伪政权监察院院长、立法院院长,抗战后因附逆罪伏法。存有《爰居阁集》(1937年刊)等。
 
梁鸿志收藏期间的情况,富田幸次郎在1932年的文章里有过整理[61]:
 
1929年,《历代帝王图卷》在东京的中国绘画展上展出(展品来自中、日各类收藏)。当时此画引起轰动,被认为是该展览最重要的展品,印制于展览图录To So Gen Min Meigwa Taikwan《唐宋元明名画大观》之首。此后,S.Omura教授在Toyo Bijutsu Shi (1926年出版)的第136页提到此画,认为是阎立本存世的唯一真迹。1932年,东京的Otsuka Kogeisha出版社和大阪的Hakubundo出版社分别以长卷形式出版过此画。
 
Jan Fontein(方腾)和Tung Wu(吴同)合著的《Unearthing China’s Past》(1973年出版)中披露:
 
1929年,《历代帝王图卷》在东京展出的那年,梁鸿志曾通过一个叫Nakane Kunsai的日本商人做中介,欲将其卖给东京的Yamanaka公司。而两年之后(1931年),该画卷为Dr. Denman Waldo Ross购得,捐赠给波士顿博物馆。[62]
 
1931年起,该《历代帝王图》卷归属美国波士顿美术馆收藏。
 
《历代帝王图》卷为波士顿美术馆所收藏第一件中国古代绘画巨作,1931年,为美国人Dr. Denman Waldo Ross(其为波士顿馆的重要捐助者)直接从中国(梁鸿志)购得后所捐赠。
 
富田幸次郎作为波士顿博物馆方面的当事人,在后来于1957年发表的关于“Ross藏品”的演讲中谈到了该画卷的购买、捐赠、入藏的过程和一些细节,不妨转录于下:
 
One of the greatest paintings of Chinese origin we have is this scroll, the so-called Thirteen Emperors, attributed to the great Chinese 7th century artist Yan Liben. This scroll is of great interest because of its fame and importance. I had a small reproduction of the large scroll which I showed to Dr. Ross and he said he would have to get it. But, he said, ”How can I get it?”I told him it was in China. He said, “Try to get it.”When it came to the question of price, it was many thousands of dollars. He said, “I haven’t got that much money but now I have to get it. I will call my lawyer.”He did call and the lawyer said, “Dr. Ross, you are a bachelor, and you have enough money, but you can’t spend all that amount at one time.”And so he paid a certain amount and the Museum advanced a certain amount. Eventually Dr. Ross reimbursed the Museum because he was that type of man.
 
Now a 7th century picture is not common and what Dr. Ross liked was the way the portrayal of the faces is executed, he always believed in so-called linear type of representation, especially flat treatment. There is no attempt at light and shadow in such a picture.
 
The painting is so old, being a 7th century work, that its condition is not perfect. I think I should tell you that at one time-when the Museum bought some Japanese paintings, including a Japanese scroll of the 13th century-the Japanese accused me of being unpatriotic. Then when we bought this second painting-which is Chinese- that is when Dr. Ross bought it for the Museum. I was again accused of being unpatriotic and the Japanese government issued a stringent law (because of this Chinese painting). It had been shown in Japan and the Japanese had tried to buy it but the price was not within reach of Japan, so it went back to China. Dr. Ross bought it directly from China. But even so, when the painting came to Boston, I was severely criticized by Japan.[63]
 
依文中所述,Dr. Ross的购买,是听从了富田幸次郎的建议。也正如前文Jan Fontein 和Tung Wu的书中所提到,1929年该画卷在东京展出时,日本方面原打算购买,但因价格不合意,该画卷仍撤回中国,而Dr. Ross,则因此径直从中国(梁鸿志)购得,捐赠波士顿博物馆。富田幸次郎本人,则因此事一再受到日本方面的责难。
 
1999年,《波士顿博物馆藏中国古画精品图录》由东京大塚巧艺社出版, “唐阎立本(传)《帝王图卷》”收录于“唐至元代”册之首(图版1),吴同综合前人研究,撰写了较为详尽的文字说明(说明页11-14)。
 
近年,波士顿博物馆以原画卷的形式原大出版了《历代帝王图卷》的仿真印刷品。[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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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结论
 
综合前文的分析和梳理,归纳小结如下。
 
1,关于波士顿藏(传)阎立本《历代帝王图》的文献著录有:
 
(宋)米芾:《画史》三则。于安澜《画品丛书》,第192、215、216页,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2年。
 
(宋)李光:《跋阎立本〈列帝图〉》。李光《庄简集》卷十七,《四库全书珍本初集·集部·别集类》(“商务印书馆受教育部中央图书馆筹备处委托景印故宫博物院所藏文渊阁本”)。陈高华《隋唐画家史料》第59页辑入。
 
(宋)郑樵《通志》卷72〈图谱略第一·记有〉。
 
(宋)周必大:《题阎立本〈列帝图〉》。周必大《周益国文忠公集》卷十五,清道光刊本。陈高华《隋唐画家史料》第59-60页辑入。另见《益公题跋》卷八〈题阎立本列帝图〉,丛书集成初编本(据津逮秘书本影印),第二册,第85-86页。
 
(元)王恽《阎立本画古帝王一十四名》。王恽《秋涧先生大全集》卷九十五〈玉堂嘉话三〉,页二至三,卷九十四〈玉堂嘉话二〉,页十一,四部丛刊初编本(注有“上海涵芬楼借江南图书馆藏明弘治翻元本影印”)。陈高华《隋唐画家史料》第67页辑入。
 
(元)王恽《书画目录》著录《阎立本画古帝王一十四名》,见黄宾虹、邓实《美术丛书》,第三册,第2408-2411页,江苏古籍出版社影印本,1986年。
 
(明)杨士奇等《文渊阁书目》卷二〈宇字号第六厨书目〉记:“历代帝王图一幅”。
 
(清)孙承泽《庚子销夏记》卷八〈阎立本帝王图〉。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第七册,795页,上海书画出版社,1994年。
 
(清)孙岳颁等编纂《佩文斋书画谱》卷八十一〈歴代名人画跋一〉记“唐阎立本画列帝图”,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清)沈初《西清笔记》卷第二〈纪名迹〉,丛书集成初编本(“据功顺堂丛书本排印”),第15页,商务印书馆,1936年。
 
(清)孙星衍《平津馆鉴藏书画记》卷一。道光二十一年(1841)平津馆刊本。
 
(清)吴修《青霞馆论画绝句》。黄宾虹、邓实编《美术丛书》(全三册)第二册,1045页,下栏,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据神州国光社1936年第三版影印。
 
(清)李恩庆《爱吾庐书画记》。版本未见,见李佐贤《书画鑑影》引录。
 
(清)李佐贤《书画鑑影》卷一。见《国家图书馆藏古籍艺术类编·之七》,第234-245页。北京图书馆出版社据清同治辛未年(1871)李氏自刊本影印。
 
Kojiro Tomita(富田幸次郎),Portraits of the Emperors—A Chinese Scroll Painting Attributed to Yen Li-pen(died A.D.673),Bulletin of the 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vol.30(1932),pp.2-8.
 
Kojiro Tomita,1890-Denman W.Ross,Collector, A History of Asiatic Department, A Series of Illustrated Lectures Given in 1957 by Kojiro Tomita(1890-1976), Museum of Fine Arts, Boston 1990, pp.34-37.
 
Jan Fontein(方腾) and Tung Wu(吴同), Unearthing China’s Past,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1973.pp.215-218.pls.116.
 
2,波士顿藏(传)阎立本《历代帝王图》已知的流传脉络为:
 
庐陵王贽(994-1069年)、王球(王贽长孙),北宋嘉祐年(1056-1063年)至崇宁甲申(1104年)
 
——据米芾《画史》(约崇宁五年(1106年)成稿);李光《庄简集》中绍兴丁巳年(1137年)跋;吴曾《能改斋漫录》。
 

 
吴珏仪仲,南宋1131年之前至1188年之前
 
——据李光《庄简集》中绍兴丁巳年(1137年)跋;画卷后钱伯言绍兴改元(1131年)跋。
 

 
周必正(1125-1205年),南宋1188年时
 
——据画卷后周必大跋文及其《益公题跋》。
 

 
南宋内府(有“中书省”印)
 

 
元内府,1276年由南宋内府收获
 
——据王恽《玉堂嘉话》。
 

 
明文渊阁
 
——据杨士奇等《文渊阁书目》(1441年成书)。
 

 
李吉安梅公,明末至清顺治(1644-1661年)时
 
——据孙承泽《庚子销夏记》(1660年成书)。
 

 
江南某地某家,清乾隆时期(1736-1795年)
 
——据沈初《西清笔记》(有1795年自序)。
 
或:
 
金陵人家,后归某“宦游者”,清乾隆时期(1736-1795年)
 
——据吴修《青霞馆论画绝句》(1824年成书)。
 

 
江宁蔡友石,清嘉庆初年至道光中期(1796-1835年)
 
——据孙星衍《平津馆鉴藏书画记》(1841年成书)以及陈宗彝编校该书之注。
 

 
小石,1846年在北平,1855年在潼关
 
——据画卷后李恩庆1855年跋文及其《爱吾庐书画记》。
 

 
林寿图,1866年始
 
——据画卷后本人购藏画记。
 

 
梁鸿志,最迟在1925年至1931年
 
——据画卷后本人题跋,以及富田幸次郎1932年波士顿美术馆馆刊文章。
 

 
美国波士顿美术馆,1931年至今
 
——据富田幸次郎1932的文章、1957年的演讲(均发表于波士顿美术馆馆刊);Jan Fontein 和Tung Wu于1973的合著(波士顿美术馆出版)。
 
 
[1] 据本人2009年6月4日在波士顿美术馆的调研笔记。
 
[2] Kojiro Tomita(富田幸次郎),Portraits of the Emperors—A Chinese Scroll Painting Attributed to Yen Li-pen(died A.D.673),Bulletin of the 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vol.30(1932),pp.2-8. 富田幸次郎,1890-1976年,曾任波士顿美术馆第四任东方部部长。Jan Fontein and Tung Wu, Unearthing China’s Past,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1973.pp.215-218.pls.116. 吴同:《波士顿博物馆藏中国古画精品图录》(唐至元代),图版1,说明页11-14,金樱译,东京:大塚巧艺社,1999年。
 
[3] 见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三,第55-56页,于安澜《画史丛书》第一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年。
 
[4] 见米芾《画史》,于安澜《画品丛书》本,207、215、216页,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2年。
 
[5] (日)铃木敬:《中国绘画史》,上册,第58-59页,魏美月译,台北:故宫博物院,1987年。
 
[6] 谢巍《中国画学著作考录》,第149-150页,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年。
 
[7] (北宋)王闢之《渑水燕谈录》卷八〈事志〉,第101页,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
 
[8] 见(日)古原宏伸《〈画史〉集注(七)》,《美术史研究集刊》第18期(2005年),第94页。以下简称“集注”。
 
[9] 见(宋)李光《庄简集》卷十七,四库珍本初集本(“商务印书馆受教育部中央图书馆筹备处委托景印故宫博物院所藏文渊阁本”)。陈高华《隋唐画家史料》第59页辑入。按:李光(1078-1159年),越州上虞人,字泰发,号转物居士。徽宗崇宁五年(1106年)进士。高宗(1127-1162年)时知宣州,缮城池,聚兵粮,建义社,守境有方。后为吏部尚书。绍兴中(1131-1162年),宋金和议成,秦桧借其名押榜以息异议,拜参知政事。及见桧撤淮南守备,夺诸将兵权,即极言金人不可信,和议不可恃,斥桧怀奸误国,为桧所恶。贬建宁军节度副使,藤州安置。后移琼州、昌化军。桧死,得复官秩。卒于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谥庄简,有《庄简集》。详见《宋史》。
 
[10] 见陈高华《隋唐画家史料》,62页,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年。
 
[11] 关于“王球”与“王贽”的具体考证,可参见古原宏伸的“集注”(二),93页。
 
[12] 郑樵《通志》卷72〈图谱略第一·记有〉。
 
[13] 周必大《周益国文忠公集》卷十五,清道光刊本,陈高华《隋唐画家史料》第59-60页辑入;《益公题跋》卷八〈题阎立本列帝图〉,丛书集成初编本(据津逮秘书本影印),第二册,第85-86页。
 
[14] 见古原宏伸《〈画史〉集注(五)》,《美术史研究集刊》第16期,192页。
 
[15] 杨仁恺:《国宝沉浮录:故宫散佚书画见闻考略》,第18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
 
[16] 周必大(1126-1204年),吉州庐陵人,字子充,又字洪道,号省斋居士,晚号平园老叟。高宗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进士。授徽州户曹,累迁监察御史。孝宗即位,除起居郎,应诏上十事,皆切时弊。权给事中,缴驳不避权幸。后任枢密使,创诸军点试法。淳熙十四年(1187年),拜右丞相,进左丞相。光宗时,封益国公。遭弹劾,出判潭州。宁宗初,以少傅致仕。卒谥文忠。工文词,有《玉堂类稿》、《玉堂杂记》、《平园集》、《省斋集》等八十一种,后人汇为《益国周文忠公全集》。
 
[17] 周必正生卒事略不详,此生卒年引录于Kojiro Tomita(富田幸次郎)的研究,参见Kojiro Tomita,Portraits of the Emperors—A Chinese Scroll Painting Attributed to Yen Li-pen(died A.D.673),Bulletin of the 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vol.30(1932),pp.2-8.
 
[18] 《宋元学案》卷35。
 
[19] 《宋元学案》卷35,又见《周文忠公集》卷31墓志铭。
 
[20] 金维诺:《古帝王图的时代和作者》,见其《中国美术史论集》,第142页,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81年。
 
[21] 中国美术全集编辑委员会编《中国美术全集·绘画编》第三册(隋唐五代绘画),图版说明,第5页,图版4,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3年;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编《中国美术分类全集·中国绘画全集》第一卷(战国—唐),图版说明,第28页,图版,第146-153页,北京:文物出版社,1997年。
 
[22] 富弼的事略,详见《宋史》卷313〈富弼〉;《范忠宣集》卷17〈行状〉。
 
[23] Kojiro Tomita(富田幸次郎),Portraits of the Emperors—A Chinese Scroll Painting Attributed to Yen Li-pen(died A.D.673),Bulletin of the 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vol.30(1932),pp.2-8.
 
[24] 金维诺:《古帝王图的时代和作者》,见其《中国美术史论集》,第143页。
 
[25] (元)王恽(1227-1304年)《秋涧先生大全集》卷九十五〈玉堂嘉话三〉,页二至三,引文中的前一段见〈玉堂嘉话二〉卷九十四,页十一,四部丛刊初编本(注有“上海涵芬楼借江南图书馆藏明弘治翻元本影印”)。陈高华《隋唐画家史料》第67页辑入。
 
[26] (元)王恽《书画目录》,黄宾虹、邓实《美术丛书》,第三册,第2408-2411页,江苏古籍出版社影印本,1986年。
 
[27] 《元史》卷167,列传第五十四,第3932页。
 
[28] 古原宏伸的流传史归纳为“宋孝宗时(1162-1188)之中书省”,不知何据。见古原宏伸《〈画史〉集注(五)》,《美术史研究集刊》第16期,191页。
 
[29] 《宋史》卷47,第938页。
 
[30] 参见陈韵如《蒙元皇室的书画艺术风尚与收藏》,石守谦、葛婉章主编《大汗的世纪:蒙元时代的多元文化与艺术》,第266-285页,台北:故宫博物院,2001年。
 
[31] 傅申《元代皇室书画收藏史略》(故宫丛刊甲种之十八),第91页,图版97,台北:故宫博物院,1981年。关于蒙元皇室对深具中原文化传统的书画艺术的收藏活动,该著作有着翔实的研究。
 
[32] (清)钱大昕《嘉定钱大昕全集》,陈文和点校,第503页,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7年。
 
[33] 参见余嘉锡《目录学发微》,北京:中华书局,1963年。
 
[34] (明)汪砢玉《珊瑚网》之《汪氏珊瑚网古今名画题跋》卷二十二〈仇实父西苑十景文太史题〉。见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第五册,第1193页。又:(清)卞永誉(1645-1712年)篡辑《式古堂书画汇考》〈画卷之五·仇实父画西苑大观图册〉的引录,见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第六册,第853页。
 
[35] (清)孙承泽(1592—1676)《庚子销夏记》卷八〈阎立本帝王图〉,见卢辅圣主编《中国书画全书》第七册,第795页,上海书画出版社,1994年。
 
[36] (清)孙岳颁等编纂《佩文斋书画谱》卷八十一〈歴代名人画跋一〉,清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37] (清)沈初《西清笔记》卷第二〈纪名迹〉第二则,丛书集成初编本(“据功顺堂丛书本排印”),第15页,商务印书馆,1936年。
 
[38] 见黄宾虹、邓实编《美术丛书》(全三册)第二册,1045页,下栏,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6年(据神州国光社1936年第三版影印)。吴修《青霞馆论画绝句》现存有光绪二年(1876)葛氏歗园重刊本、《美术丛书》本、《艺术丛编》第一集《清人画学论著》本。
 
[39] 孙星衍的著录中对于跋文中残缺的内容或不可辨的文字,以小字“阙”标注,为方便阅读,本文引录时一律改为“□”。
 
[40] (清)孙星衍《平津馆鉴藏书画记》卷一,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平津馆刊本(见存于上海画院),尾跋有“道光辛丑六月工竣”。另有《独抱庐丛刻本》(此本用平津馆版印刷,见存于清华、上图)、民国年间江宁陈氏排印本。
 
[41] 据《蜀石经残字跋》析出。
 
[42] 谢巍《中国画学著作考录》,第566页,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年。
 
[43] 谢巍《中国画学著作考录》,第622页,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年。
 
[44] 徐邦达《古书画鉴定概论》,第62页,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年。
 
[45] Kojiro Tomita(富田幸次郎),Portraits of the Emperors—A Chinese Scroll Painting Attributed to Yen Li-pen(died A.D.673),Bulletin of the 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vol.30(1932),pp.2-8.
 
[46] 李佐贤《书画鑑影》卷一〈阎右相历代帝王图卷〉。李氏明言“从《爱吾庐书画记》节录”。见《国家图书馆藏古籍艺术类编·之七》,第234-245页。北京图书馆出版社据清同治辛未年(1871年,同治十年)李氏自刊本影印。另存有咸丰至光绪年间递刊《石泉书屋全集》本、《江氏聚珍版丛书》初集本,另有部分稿本(六卷)现存于山东利津县文化馆。
 
[47] (日)铃木敬:《中国绘画史》,上册,第58-59页,魏美月译,台北:故宫博物院,1987年。
 
[48] 张勱该跋有误。此诗为欧阳修(1007-1072年)作呈梅尧臣(1002-1060年),而非“子美”(杨褒),诗名为《於刘功曹家见杨直讲女奴弹琵琶戏作呈圣俞》》,时嘉祐二年(1057年)。诗见《欧阳文忠公集》卷七〈居士集卷七〉之“古诗二十二首”,全诗为:“大弦声迟小弦促,十岁娇儿弹啄木。啄木不啄新生枝,惟啄槎牙枯树腹。花繁蔽日锁空园,树老参天杳深谷。不见啄木鸟,但闻啄木声。春风和暖百鸟语,山路硗确行人行。啄木飞从何处来,花间叶底时丁丁。林空山静啄愈响。行人举头飞鸟惊。娇儿身小指拨硬,功曹厅冷弦索鸣。繁声急节倾四坐,为尔饮尽黄金觥。杨君好雅心不俗,太学官卑饭脱粟。娇儿两幅青布裙,三脚木床坐调曲。奇书古画不论价,盛以锦囊装玉轴。披图掩卷有时倦,卧听琵琶仰看屋。客来呼儿旋梳洗,满额花钿贴黄菊。虽然可爱眉目秀,无奈长饥头颈缩。宛陵诗翁勿诮渠,人生自足乃为娱,此儿此曲翁家无。”
 
[49] 吴同《波士顿博物馆藏中国古画精品图录》(唐至元代),插图2,文字说明第14页,金樱译,东京:大塚巧艺社,1999年。其“廿一题识”,不知所数为何?
 
[50] 中国美术全集编辑委员会编《中国美术全集·绘画编》第三册(隋唐五代绘画),图版说明第5页;图版4,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3年。
 
[51] 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编《中国美术分类全集·中国绘画全集》第一卷(战国—唐),图版说明,28页;图版,146-153页,北京:文物出版社,1997年。
 
[52] Kojiro Tomita(富田幸次郎),Portraits of the Emperors—A Chinese Scroll Painting Attributed to Yen Li-pen(died A.D.673),Bulletin of the 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vol.30(1932),pp.2-8.
 
[53] (日)铃木敬:《中国绘画史》,上册,第58-59页,魏美月译,台北:故宫博物院,1987年。
 
[54] (日)古原宏伸《〈画史〉集注(五)》,《美术史研究集刊》第16期,第191页。
 
[55] 小林太市郎的观点,见(日)平凡社1950年出版的《世界美术全集》8〈中国Ⅱ〉,转引自铃木敬《中国绘画史》,第58-59页;金维诺的观点,见《古帝王图的时代和作者》一文,载作者《中国美术史论集》,第141-148页,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81年,以及作者《古帝王图》,人民美术出版社,1982年。
 
[56] 小林太市郎根据米芾这一条笔记认为波士顿本《历代帝王图卷》“不过是杨褒根据孙仲荀收藏未经装潢的粉本所作的模本”,见前引书。金维诺意见同此。
 
[57] 见前文的北宋绢跋整理注释。
 
[58] 杨仁恺:《国宝沉浮录:故宫散佚书画见闻考略》,第180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
 
[59] (宋)邓椿《画继》卷九“论远”,第70页。于安澜《画史丛书》第一册,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年。
 
[60] Kojiro Tomita(富田幸次郎)1932年的研究已经指出,见前引材料。
 
[61] Kojiro Tomita(富田幸次郎),Portraits of the Emperors—A Chinese Scroll Painting Attributed to Yen Li-pen(died A.D.673),Bulletin of the 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vol.30(1932),p6.
 
[62] Jan Fontein and Tung Wu, Unearthing China’s Past,Museum of Fine Arts,Boston,1973.pp.215-218.pls.116.
 
[63] Kojiro Tomita,1890-Denman W.Ross,Collector, A History of Asiatic Department, A Series of Illustrated Lectures Given in 1957 by Kojiro Tomita(1890-1976), Museum of Fine Arts, Boston 1990, pp.34-37.
 
[64] 跋文部分只复制了北宋绢跋,且缺落右起第一行文字,未制作南宋以来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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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伟
 
沈伟,艺术史博士,湖北美术学院教授,美术学系主任。著有《武当山道教艺术研究》《波士顿藏(传)阎立本〈历代帝王图〉的作者、时代与内涵》《隔路闻香》《书法与当代艺术》等。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2009年获首届国家级最高美术奖“中国美术奖•理论评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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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伟老师亲笔签名
 
前汉昭帝
刘弗陵
即汉昭帝,西汉第八位皇帝,汉武帝刘彻少子
享年二十一岁,在位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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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光武帝
刘秀,刘秀是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
他父亲刘钦这一辈,只是济阳县县令这样的小官员
刘秀称为东汉的开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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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帝曹丕
曹操次子,曹魏开国皇帝
黄初七年(226年),曹丕病逝于洛阳,时年四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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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主刘备
三国时期蜀汉开国皇帝
章武三年(223年)病逝于白帝城,终年六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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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主孙权
三国时代孙吴的建立者,孙权的父亲孙坚和兄长孙策
元元年(252年)病逝,享年七十一岁,在位二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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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武帝司马炎
晋朝开国皇帝,司马懿之孙、晋景帝司马师之侄、晋文帝司马昭嫡长子
太熙元年(290年5月16日),病逝,时年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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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武帝宇文邕
周文帝宇文泰第四子,
宣政元年六月病逝,年仅36岁。传位长子宇文赟。
他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四舅姥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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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帝陈蒨(qiàn)
陈武帝陈霸先之侄,始兴昭烈王陈道谭长子,陈宣帝陈顼长兄,南北朝时期陈朝第二位皇帝,陈霸先是南北朝时期陈朝开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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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废帝陈伯宗
陈伯宗,即陈废帝,陈文帝陈蒨的嫡长子,
南北朝时期陈朝第三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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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宣帝陈顼(xū)
陈文帝陈蒨之弟。南北朝时期陈朝第四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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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后主陈叔宝
陈宣帝陈顼嫡长子,隋朝仁寿四年(604),陈叔宝病死于洛阳,终年五十二岁
陈朝最后一个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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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文帝杨坚
隋朝开国皇帝,杨坚是宇文赟的丈人,也就是前面介绍的宇文邕的亲家。
杨坚励精图治,开创了辉煌的“开皇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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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杨广
隋炀帝杨广,隋朝第二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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