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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一民:纳兰容若神交王石谷

张一民:纳兰容若神交王石谷

时间:2022-05-07 16:28:55 来源:善本古籍 作者:张一民

张一民:纳兰容若神交王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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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容若于穷经论史之余,旁及书法绘事。学书拜高士奇、姜宸英为师,妙得拨镫法,淋漓泼墨,极飞动之致。学画曾得禹之鼎、经岩叔指点,专工人物写真。晚年,容若偶于座师徐乾学斋中观得山水画家王翬的笔墨,惊为优钵昙花,千年一见,恨不能缩地握手。遂央浼徐乾学等人“遗书致币”招石谷进京,欲聘为渌水亭画师。王翚几番推辞,终为容若的神交和雅意所感动,他从虞山动身到了京郊芦沟桥,孰料竟闻得容若已赴道山的噩耗。王翚虽与容若未曾谋面,但仍然恸哭于寝门之外。徐乾学撰《纳兰君墓志铭》谓:“君之丧,哭之者皆出涕,为哀輓之词者数十百人,有生平未识面者”。此即其中之典型,亦见容若之人格魅力。京城里的名公巨卿时闻王翚入京,为之设馆排宴,肯请留京,而王翚决计返乡,以示其高风旷节。
 
王翚去世之后,有门生周韡者著《石谷子传》,谈及此事,却是另外一种说法。《传》中称“成侍中颙若以相国冢起家甲弟,雅嗜书画玩好,开邸舍,通宾客。心慕石谷,度不能致,则走书币过江,以其意属大府,大府折简招石谷,且檄有司劝驾。石谷不得已,强起,从两门生至白下,通谒于军门。大府喜,立为办严,大治裘马、明驼、辎重,杂以邮骑、腰刀、帕头比护之而驰。比达芦沟则侍中前歿。……或谓石谷:‘侍中,相君所钟爱,试一往言,必且得其欢心。’石谷谢曰:‘山林之人与侍中非有夙昔,向者特以名求我尔,即往,于古礼吊生哭死之义何居?’竟不往”。读了此段文字,给人的感觉是,由于容若出身于权贵家庭,父亲明珠的有贪黩之名,王翬于容若人格、品性了解甚少。此番赴京,迫于督抚、有司之压力及友人的情面,不得已而前行,处于“邮骑、腰刀、帕头”护送下,必生疑虑。因此,当闻容若之噩耗,即以不合礼仪为由,谢绝前往相府祭奠。
 
幸而王翚在生前曾辑编《清晖赠言》一书,收有名公巨卿为王翚离京返乡时所赠的诗文题跋,使我们看到当时的真实情况。徐乾学是纳兰容若与王翬的联系人,他在诗序中说:“王先生石谷读书学道,古处是敦,丹青妙绘迥出近代之上。余友成侍中颙若雅慕其名,敦促入都,比至而侍中已歿。石谷深感知己,寝门成礼,拂衣而归。”王翬的友人陈鸿题诗:“蓟北学士大才子,相国家声好文史。筑台买骏招王君,王君赴命辞珂里。骑驺拥卫度黄河,乍入昭华细语多。争传学士已厌世,玉楼应召归锦窠。王君骤闻心痛惜,再叩灵輀焚束帛。掉头单骑出都门,高贵攀留绕朝策。芦沟桥上月如霜,返旆情激动客肠。不以豪华留瞬刻,死生谊重真难量。王君王君果高义,亲知遥美诗章寄。蓟北学士九泉知,也应一洒千秋泪”。诗中之“蓟北学士”即纳兰性德,王君即王翬。诗以歌行体纪实,可见王翬是时以道义为重,前往相府祭奠了容若。《清晖赠言》中还有朝庭重臣王熙、陈元龙、吴正治、韩菼、高士奇、陆肯堂等人论述此事的题诗和跋文,可作补证。
 
周韡撰《石谷子传》时,纳兰容若的父亲明珠因贪渎和植党营私而被罢黜,且又亡故多年。处于当时,门生欲为尊师立传,而讳言王翬祭奠容若的事实,以显王翬不攀附权贵之高洁。《石谷子传》中载王翬拒绝祭奠之语,或为杜撰,或为讹传。《清晖赠言》又有徐树谷之题跋,谓石谷“偕其高第杨子鹤于仲夏望前四日抵京,而侍中于半月前已作古人矣。先生叹曰:‘友朋之聚散、离合、升沉、生死各有前定,吾不来无以慰知己,侍中卒,吾久留亦非所以对知己’。遂决计南归”。徐树谷系乾学子,与性德为同年友,其记载确凿。与周韡的传记截然相反,王翬视容若为知己神交,并无拒绝祭奠容若的绝情之语。
 
王翬性狷洁,然诺风义著于久要,与之交,蔼然如饮醇醪。即便其时他对容若的强邀存有疑虑,若非容若早逝,以其志洁行芳之人格品行,当能释疑,而成为情趣相投、风义相尚的至交。若有王翬的指教,容若绘画当有长足之进步。然而命运之不测,致二人失之交臂,此乃为绘画史中的一段憾事。
 
因纳兰容若有雅慕其名之力邀,王翬声誉鹊起,又因王翬有高风旷节之表现,“物论尤高之”。名公巨卿以及士大夫认为他对待容若是“不以生死穷达易心”,而重其行谊,纷纷与之结交,求其水墨丹青。最终则受到康熙皇帝的召幸,走进了廊庙,成为内务府之御用画师,为康熙皇帝主绘《南巡图》。
 
附录一:
 
《清晖赠言》中有关王石谷哀悼成顒若的资料
 
送王君石谷归虞山  王熙(胥亭 宛平)
 
石谷画法擅天下,顒若成侍中艳其名,欲礼致京邸,诒书两江制府敦趣。甫至京,侍中已前逝矣。石谷西州一恸即策马翩然南迈。余僚友若汉阳相国、真定司马、昆山阁学、总宪诸公,留之不能得,相与高其品,赋诗赠行。顷在汉阳席上郑重惜别,书此当异日剪烛西窗之约云:
 
朅来京雒便言归,野服依然泛钓矶。已洒新知泉下泪,共钦古道眼中稀。一樽酒饯西山爽,千里花从上苑飞。絷马维驹留不得,征书有待日重晖。
 
又  吴正治(寥庵 汉阳)
 
王君石谷余素交也,碌碌京华,末由把臂入林。顷石谷应侍中成君之聘,来游都下,余方喜谈宴之有时,慰三秋于一日。乃石谷以侍中玉楼召去,殊兴辍弦废斤之叹,抵京不数日便赋归欤。余与群公相率牵挽,坚辞不就,其行义卓越,固非寻常可及。设侍中有知,亦当谓石谷不负神交一片心矣。特余陪铺纶扉,书命填委,无暇作序,勉成五言,用当折柳,兼写鄙意。
 
窃禄惭无补,君恩退未能。山林问遗佚,耆旧得良朋。暂许荷衣至,虚劳鹤驾征。西园游盖杳,归思忽飞腾。
 
征车才北驻,策骞又南行。令我怀高躅,因君有远情。山川资物色,岩石藉题名。莫忘离筵辍,联床话细倾。
 
又  梁清标(玉立 真定)
 
云树烟峦是处过,归心雁影意如何?虽然国士相思切,为问鲈鱼兴不孤。卧病几年羞白发,故人多半在江湖。遥怀试折南枝寄,乌目山头尚有无?
 
又  徐乾学(健庵 崑山)
 
王先生石谷读书学道,古处是敦,丹青妙绘迥出近代之上。余友成侍中颙若雅慕其名,敦促入都,比至而侍中已殁。石谷深感知己,寝门成礼,拂衣而归。辇上故交挽之不可,咸赋诗以赠之,冀其留,高其去,重其行谊,流连咏叹,一篇之中三致意焉,而石谷之为人可概见矣。余与石谷投分尤深,其来也,侍中实属余遗书致币以招之。今侍中已矣,石谷复舍我而去,聚散存殁之感有耿耿不能已者。率成长句,情见乎辞,石谷当亦同此黯然也。
 
淮南木落水增波,天际孤帆欲渡河。唤起客愁伤挂剑,归来丛桂落岩阿。茶铛竹屋闲情好,红树秋山渲染多。吾谷枫林饶粉本,松涛明月意如何?
 
又  郭棻(□□ 清苑)
 
清樽华烛到深更,无奈新愁送远行。霜重叶飞怀故友,鲈肥菊绽乱乡情。官贫我似青山瘦,客萝君回白草生。闻道江南烟水阔,渚苹红蓼紫莼羹。
 
又  韩菼(慕庐 长洲)
 
尚户深处好投闲,管领春风日闭关。人品直追秦汉上,画名高出宋元间。东华尘土愁边路,北郭云萝梦里山。知己感深期莫负,秋原挂剑趣装还。
 
又  高士奇(淡人 钱唐)
 
逢君游上国,坐月听虫声。征客换邗水,秋风动马鸣。江云连远碧,霁日爱新晴。惆怅杯中泪,心伤故友情。
 
又  陆肯堂(淡成 吴门)
 
征鞍才解又分离,携手还倾酒一巵。往事风流如昨日,故人惆怅不同时。城头月落骊歌蚤,江上花明雀坊迟。今夜燕都同集首,西风征雁不胜悲。
 
又  陈元龙(广陵 海宁)
 
摩诘风流是后身,丹青独擅妙通神。贮船书画襄阳老,拂几茶香笠泽春。趣驾不妨酬国士,扫门岂合累闲人。南洲一动飘然去,高义如云更绝伦。
 
又  黄梦麟(砚芝 溧阳)
 
蓟门烟树动离情,又赋骊歌送远行。杨柳堤长秋水阔,芙蓉雨霁暮云平。路分南北寒烟迥,月共燕吴塞雁横。木落亭皋香梦切,尚湖双浆有鸥盟。
 
又  徐树榖(艺初 玉峰)
 
石谷王先生名重艺林者三十余年,烟客、梅村、栎园诸前辈尝叹为妙绝古今,得其笔墨如天球拱璧。四方或远道相迎,或踵门奉贽。先生高风卓荦,一切报却。独卧游于烟峦竹树之间,惟恐人知。非生平性命道义交,不肯以一水一石相贻。其衿重笔墨,天性然也。长白成侍中从家大人斋中观先生笔墨,惊为优钵昙花千年一见,恨不能缩地握手,浼家大人遗书先生并江南制府招致之。先生息影山园,坚谢不出。制府劝驾再三,命役车趣行。先生特以三千里神交不能忍置,遂偕其高弟杨子鹤于仲夏望前四日抵京,而侍中于半月前已作古人矣。先生叹曰:“友朋之聚散、离合、升沉、生死各有前定,吾不来无以慰知己,侍中卒,吾久留亦非所以对知己”,遂决计南归。汉阳相国与先生为旧交,宛平相国、真定司马闻先生至,俱先枉驾,设馆以待,其他以羔雁请于门下者如云。愿少为淹留,先生一一婉辞。旁观者讶之,先生曰:“笔墨事轻,道义为重。”以至情相告,名公巨卿皆为叹服,侍中有知,益当景重于九原矣。先生之归也,如神龙见收不见尾,因赋诗以祖其行,而并述诸公之倾倒于先生者如此。
 
神龙自变化,白云常舒卷。高风邈难及,志行重阙初。先生擅绝艺,落笔等璠玙。海内翕然慕,招致日无虚。闭关谢勿出,烟霞乐有余。侍中神交久,远道贻素书。殷勤道款曲,幕府促征车。触热至燕市,山笛徒欷歔。九原不可作,知己恨莫摅。会合信有数,翩然赋归欤。公卿争倒屐,絷维咏白驹。遮留勿少驻,赠答纷琼琚。谁能同翻缛,中情淡以疏。隐见遵古处,世俗轻名誉。把酒一相送,行行归故庐。去就任所适,冥鸿与之具。叹彼劳劳者,磬折安所如。
 
又  弟誉昌(露湑)
 
名压寰区未可逃,一时金璧起蓬蒿。介乎生死交方重,试以风尘品愈高。去逐乱蝉过驿路,回从落叶下江涛。就中写出冥鸿意,几许烟光上彩毫。
 
燕台吴苑去留争,十里寒烟忆旧耕。只许高风传翰墨,那容清梦见公卿。鹤临华表无多语,笛起山阳自系情。卓尔艺林三十载,肯教心迹负平生。
 
年得肩随住得邻,深知画品入于神。山经写照从增胜,树为标奇尽占春。最喜烟霞多傲色,自余丘壑置闲身。相看已会忘形趣,不用寒喧到故人。
 
乌目高高琴水深,平分秀色与清音。我怜病骥羁辕足,君悟闲云出岫心。函碧亭犹萍聚叶,澄怀馆已竹成林。探囊便觉丹青贵,应笑支离学苦吟。
 
又  陈鸿(鸿文 同里)
 
江南人情薄于纸,蓟北人心清似水。水清肝胆映须眉,九鼎片言许君死。生生死死见交情,翻云覆雨江南人。炙手可热掉头去,奚论暮楚共朝秦。王君自是江南客,偏多古道照颜色。平生意气直干霄,到处相逢便相识。画师摩诘字右军,领袖千载之斯文。一时鸿名振寰宇,倾动朝左惊燕云。蓟北学士大才子,相国家声好文史。筑台买骏招王君,王君赴命辞珂里。骑驺拥卫度黄河,乍入昭华细语多。争传学士已厌世,玉楼应召归锦窠。王君骤闻心痛惜,再叩灵輀焚束帛。掉头单骑出都门,高贵攀留绕朝策。芦沟桥上月如霜,返旆情激动客肠。不以豪华留瞬刻,死生谊重真难量。王君王君果高义,亲知遥美诗章寄。蓟北学士九泉知,也应一洒千秋泪。君不见吴季札,腰间宝剑星文滑。徐君所好在生前,停骖挂树心无恝。又不见俞伯牙,弹琴世少知音家,子期死后不复鼓,高山流水琴声遐。王君与余交廿载,意气心肠终不改。须眉如雪鬓如银,当年笑语今仍在。余闻此事觉怡然,不枉相交四十年。多君念余古稀近,许我四海征诗篇。嗟余老贱不足齿,徒为世人匿笑尔。但求茧幅写云山,悬挂草堂胜金紫。吁嗟乎管鲍贫交时,于今掷弃如鸿毛。感君生死为君颂,江南蓟北清风高。
 
又  周而衍(东会 金坛)
 
昔年我与石谷子,曾共联床客邗水。看君作画不得闲,夜半不眠侵晓起。杯前霞气搴华屋,灯下云容湿画纸。为我力作江风图,桦烛两枝明月底。烛影红摇绝叫声,月华寒泻乌皮几。钟山山下到金山,澒洞奔浑三百里。卷之什袭当枕函,夜夜涛声恬双耳。今年偶入春明游,忍饿不索长安米。时与幽人下尘榻,十日键户九日睡。访旧闲谣过碧山,为道石谷曾来此。闻之意外惊复疑,此老倔强那能致。不信君看怀袖中,云林几笔分明是。急呼把臂入竹林,乃道适来今去矣。感叹惊疑久始平,苍茫坐定询奇事。为言落莫夷门生,千里远为信陵至。来时欲识公子贤,不道西州门已闭。西州门外千树花,倾盖羊昙两行泪。焉能更为剩客游,归去誓毕平生志。石谷子,信复奇,巢父当年烟雾姿,掉头诀去东海时,悠悠世人那得知。吾久欲觅鸱夷皮,逝愿与尔同襟期,明日便可寻罟师。
 
又  余怀(淡心 江宁)
 
天壤王郎何处寻?雪鸿踪迹入云深。子春海上闲来往,只为成连一片心。
才子终归将相家,幽人那复恋京华。知君恻怆山阳笛,唤起松陵吴汉槎。
高士倪迂画品高,恕起风线引儿曹。无心出岫还归岫,不用绨袍换布袍。
去年风雪走山东,愁对沙尘十丈红。却谢繁华甘寂寞,老夫情性与君同。
 
与石谷先生已交三十年,昔栎园周先生在南中,石谷每一过从,朝夕相唔。余深服其至性孤介,丰度闲远,徒于笔墨间求石谷浅矣。石谷于友谊最笃,不以生死穷达易心。今观待成侍中高风雅意如孤云野鹤,渺不可攀,直于古人中求之。昔顾泾阳先生之称倪云林也,谓其远物绝俗、独往独来、奇节殊采、风流永世,使闻之者有顽廉懦立之意。吾于石谷亦云。秣陵弟倪灿闇公跋。
 
附录二:
 
为纳兰容若所艳羡的王石谷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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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康熙二十四年春,纳兰容若在座师徐乾学处,见到了清初虞山画派的创始人王翚的绘画,艳羡不已,以为优钵昙花,千年一见,恨不能缩地握手。遂请徐乾学等人“遗书致币”招石谷进京,欲聘为渌水亭画师。王翚几番推辞,终为容若的真诚雅意所感动,他从虞山动身到了京郊芦沟桥,孰料竟闻得容若已赴道山的噩耗。王翚虽与容若未曾谋面,但仍然恸哭于寝门之外。彼此敬慕和践诺的神交令人感动,也传为历史上的一段佳话。为纳兰所艳羡的王翚的绘画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上海文化出版社于2009年3月出版的《馆藏常熟》丛书第二辑《一代画圣王石谷纪念馆》中,有册页三帧被称为是“纳兰性德惊艳的王石谷图”。该书的作者赵平,为常熟理工学院教授,是著名的吴文化研究专家,著有《王石谷年谱》,另一作者谢金飞为常熟博物馆保管部副主任,明清瓷器研究专家,这三帧册页经他们推介应该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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