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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莫如忠、莫是龙对董其昌书法之影响略论

明莫如忠、莫是龙对董其昌书法之影响略论

时间:2018-05-07 16:24:00 来源:荣宝斋 作者:孟小拂

明莫如忠、莫是龙对董其昌书法之影响略论

 

莫如忠、莫是龙父子在明代文人圈享有很高的声誉和地位,为明代中晚期影响深远的文人、画家、书法家。在今人眼中其面貌却十分不清晰,人们对莫氏父子二人知之甚少,他们的才情和地位与如今的影响力相去甚远。作为松江地区“云间书派”的重要人物,莫如忠、莫是龙父子二人与董其昌有密切关联,故有必要对其父子做一深入探究。

本文拟从莫如忠、莫是龙父子二人的家世背景与书学思想出发,论述莫氏父子与董其昌的关系以及书法观念上的传承,力求借助史料还原真实的莫如忠、莫是龙。

 

一、莫如忠、莫是龙家学背景、 生活经历及书法风格概述 

松江莫氏家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门阀士族,虽然祖源可上溯至先秦,但真正发迹鹊起始于宋代。北宋嘉祐年间,浙江一带莫姓始祖莫君陈中进士,莫君陈后,莫氏家族累世金榜题名,仅湖州的莫姓进士就有二十多人,甚是可观。可见,江浙一带的莫氏家族是在门阀士族逐渐瓦解后,依靠科举考试发展起来的新兴望族。再到松江莫氏父子,祖辈的科第成绩也十分辉煌,莫如忠会试第二、殿试二甲第三,其父亲、祖父都是举人,莫是龙的外祖父杨仪为嘉靖年间进士,仕至山东按察副使,时人称莫氏“吾松文献第一家”。自然,莫氏家族对于儒林文苑、诗书礼教、文艺修养方面甚为重视,同时传承了积极谋求仕进的家风。

莫如忠,字子良,别号中江,华亭人。生于正德四年(一五〇九),卒于万历十七年(一五八九),享年八十一岁。嘉靖十七年(一五三八)进士,历官工部虞衡司主事,贵州提学副使,礼部精膳司员外郎,陕西布政使司参政等职,以浙江右布政使致仕。著有诗文集《崇兰馆集》二十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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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莫如忠答友人七律诗63cm×129cm 上海博物馆藏

莫如忠长子莫是龙,初名是龙,字云卿,后得米芾石刻“云卿”二字,以字行,更字廷韩,号秋水,又号后朋。生于嘉靖十六年丁酉(一五三七),卒于万历十五年丁亥(一五八七),数次参加科举考试,四十岁后两次赴京科考,均落北,以贡生终。著有《石秀斋集》《莫少江集》《莫廷韩遗稿》《莫廷韩集》以及《画说》(一说作者为董其昌)。
董其昌曾叙述道:“父子书家,自羲献后有欧阳询、欧阳通,徐峤之、徐浩,本朝则吾郡莫方伯与其子廷韩耳……此为甲乙,真如羲、献耳。”把莫氏父子比作明朝的羲献父子,足见其地位。莫如忠、莫是龙父子书名远扬并非一时兴起,这与其家族擅长书法的家学渊源不可分割。莫氏家族第一位入仕的近祖莫胜,便凭借着杰出的书法才能从贡试中脱颖而出,受到皇帝恩宠,受职于宫廷;其子莫昂,醉心于书画,隐居不仕;传至莫昊,以“书经”中正德癸卯乡试第二名,名声鹊起;之后便通过莫愚传至莫如忠,直至莫是龙。祖辈博闻多识,时人称“莫氏尚书学”。
莫如忠年少俊逸,其父感叹:“此儿麟凤材,不当成我宅相耶!”好读书,明代林景旸在《玉恩堂集》中写到“肆力问学,读书至丙夜不休,善属文,耻为时诗、训诂穷极要眇,即天官律吕、皇极象数之学,多所悟入。”晚年厌恶官场虚假险恶,归隐田园的愿望强烈。其对艺文事业兴趣甚浓,不仅在书画、文学上有很高的成就,在天文地理、历史典故、学术宗教、园林花草、茶酒古玩等方面无不涉猎,兴趣广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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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莫是龙行书三段卷之一、二18.8cm×108.1cm 故宫博物院藏

书法上,莫如忠上追魏晋,独宗“二王”,在明代中晚期具有独到超前的眼光。《明史·文苑传》称莫如忠“善草书”,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评曰:“如忠行草,风骨朗朗,亦善署书。”《松江志》称“如忠书法以‘二王’为宗,书势若龙蟠虎卧”。董其昌也曾论述:“莫中江书学右军,自谓得之《圣教序》。然与《圣教序》体小异……及见王右军《官奴帖》真迹,俨然莫公书。始知公深于‘二王’。”
莫如忠为人爽直,喜好交游,无论是为官期间还是退隐之后,皆与当时名士结交,陆树声、何良俊、何良傅、冯时可、冯大受、董其昌、陈继儒等皆与其交好。陆树声《陆文定公集》中便收录有《赠别莫中江序》《寿方伯中江莫公七十序》《莫中江先生全集序》《莫公墓志铭》数篇与莫如忠相关的文章,二人关系可见一斑。莫如忠晚年在家开设馆学,门生众多,其诗集《崇兰馆集》便有诸多后生为其作序,皆对其推崇备至,加上董其昌这样的大家对老师也称赞有加,时下的影响力十分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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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莫是龙行书三段卷之三、四

钱谦益在《石秀斋集》序中称赞其子莫是龙:“廷韩有才情,风姿玉立。少谒王道思于闽道赠诗云,风流绝世,美何如一片瑶枝出树,初尽舫夜吟,令客驻练裙画卧,有人书其风致,可想也……廷韩及张仲立皆翩翩隹公子,青溪社中之白眉也。”莫是龙“八岁善读书,一目数行下”,“十岁能文”,“郡中呼为圣童”,十四岁就“补郡诸生”,少年时代便才华俊逸,声名远传。这与其后数次科考不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反差,心理落差可想而知。也难怪万历十年(一五八二),四十六岁的莫是龙二次北试皆落第,滞留京师,在杂记《笔麈》中写道:“人生最乐事,无如寒夜读书,拥炉秉烛,兀然孤寂清思,彻人肌骨。”科举仕途的不顺,恰好为其文学艺术上的发展提供了契机。
莫是龙生母于其幼年离世,由外祖父杨仪抚育成长于常熟。杨仪为常熟的大藏书家,筑七桧山房万卷楼,家藏异书古玩甚多,莫是龙因此得以饱览群书,学闻见识增长迅猛。杨仪的言传身教以及在常熟的经历,对其日后的艺文生活与作风性情皆有深远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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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莫是龙半塘寺访镜泉上人诗37.5cm×141.5cm 故宫博物院藏

在文学诗词方面莫是龙也颇有建树。钱谦益在《列朝诗集小传》中称其“诗名满天下”,同郡后学陈子龙也感叹“于今作者不无有盛衰之感”。莫是龙三十五岁时作《送春赋·并叙》获得时人的称赞,钱谦益评曰:“廷韩尤妙于书法,常作送春赋,手自缮写,词翰清丽,皇甫子循、王元美皆激赏之。”此外,王穉登、王世懋、俞允文、欧大任、梁辰鱼等均题跋称赞,足见莫是龙的才情与当时的影响力。
莫是龙书法重在求古,上溯魏晋,宗法“二王”,在其父莫如忠“独宗‘二王’”外,创新求变,兼有宋人意趣,米芾笔意尤为鲜明。《明史·文苑传》称其“善书”。何三畏云:“云卿书法无所不窥,而独宗羲、献,宗米,楷宗锺繇。”李日华也说到:“廷韩书法米颠,亦咄咄逼人。”《艺苑巵言》评价:“是龙小楷精工,过于婉媚,行草豪逸有态。”王穉登在题莫是龙《送春赋》时对其书法也评价甚高:“书法韶令英英,逼人子敬,白练裙中墨,属泽家之季矣。靡靡隃快哉,莫盛璞且耳熟。”《石渠宝笈续编·养心殿三》记载了莫是龙自己对于书法艺术的一番评述:“余生平雅好书画,壮年精力半疲于此,虽未便诸古人,然当其得趣,合撰往往不恶,遂为交游中好事者所赏。”书画艺术作为莫是龙半生的爱好与追求,可以想象“临池数酌,设笔墨摹古帖一二行,援琴而鼓之,神游羲皇矣”,应是其最惬意向往的生活状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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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莫是龙五律诗38.3cm×163.1cm 上海博物馆藏

关于莫是龙的离世,其嫡孙莫秉清在《傍秋庵文集·家传》中有着这样的记载:“疾革时,尚与友人对弈,已较胜负,收其子,倏然而逝。公有梅花纹琴,数百年物也。一日,七弦俱绝,不数日,公病矣。”但莫秉清(一六一二——一六九一)出生时莫是龙已经去世二十五年左右,此种说法的真实性与可靠性令人质疑。莫是龙的朋友冯梦祯就叙述了另一个不同的版本:“方病革时,梦若钧天召者至,则献吉、于鳞、昌谷、子相数辈集阙下,上帝命赋碧牡丹诗,诗皆不称旨,最后得廷韩诗,称善,趣入紫薇班甚急。廷韩惊窹,索宣和,研磨李廷珪墨,摊高丽纸,疾书其事,以告同社,而笔不能举,遂卒。”此二种说法皆叙述莫是龙病情危急之后发生之事,虽然离世的过程玄幻而突然,但疾病缠身应该是其去世的客观因素。也由于莫是龙五十一岁英年早逝,为其书画文艺上的成就留下了遗憾。
 
 
二、莫如忠、莫是龙书学观及其对董其昌的影响
 
莫如忠、莫是龙父子的书学观散见于各类文集、诗集、墓志铭亦或后人的评述中。莫是龙尚有《笔麈》《画说》等书画类著作可观,莫如忠传世著述甚是稀少,目前所见仅有诗文集《崇兰馆集》二十卷。鉴于此,本文只能从零散的史料中探究些许线索,并把莫氏父子的书学思想结合起来一并论述。
“师匠不古,终乏梯航”,莫是龙的这句话很好地诠释了莫氏父子书法观念的核心:“师古。”可以说莫如忠打破了赵孟頫自元以来的笼罩以及明中期“吴门书派”对文徵明的盲目崇拜,直接上溯魏晋,寻求古法。其子莫云卿继承了莫如忠直入晋室、上追“二王”的师法观念,但不局限于此,还兼学米芾,注重个人性情的表达,创新求变。“法度既得,任吾心匠,适彼互合,时发新奇。”莫是龙提倡师法古人,掌握法度后,要使“法”为“吾心”用,二者相互融合,方能出“新”“奇”,这便是他书法实践的真实表达。学习古人而不拘泥于古人,正是莫氏父子所提倡的书法创作观念,董其昌的书学理念与其有诸多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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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莫是龙致友人函

董其昌,字玄宰,号思白、思翁,别署香光居士,生于嘉庆三十四年(一五五五),卒于崇祯九年(一六三六),松江华亭人(今上海松江县)。万历十七年中进士,会试第二,廷试第四。历任翰林院编修,湖广按察司副使,福建副使,南京礼部尚书。因政党祸乱,请求告归回乡,崇祯七年,朝廷诏加为太子太保,特准致仕。崇祯十七年,赠太子太傅,谥文敏。
董其昌《容台文集》载“仆于举子业本无深解,徒以曩时读书莫中江先生家塾”。他十八岁便在莫如忠的馆学读书,兼学书法。董其昌叙述自己的学书历程:“郡守江西衷洪溪,以余书拙置第二,自是发愤临池矣。初师颜平原《多宝塔》,又改学虞永兴,以为唐书不如魏、晋,遂仿《黄庭经》及锺元常《宣示表》《力命表》《还示帖》《丙舍帖》。凡三年,自谓逼古人,不复以文徵仲、祝希哲置之眼角。”晚年也回忆道:“余年十八岁学晋人书,得其形模,便目无吴兴,今老矣,始知吴兴书法之妙。”董其昌初学书法便取法高古,直入晋室,以后也始终奉行“晋人取韵”为最高境界。难怪学书三年就不把文徵明、祝允明放在眼里,意欲超越赵孟頫。虽其晚年有所悔悟,也足见莫如忠直入晋室的取法观念对董其昌的影响之深。
董其昌在莫如忠塾馆读书时约为隆庆六年(一五七二),此时莫是龙已三十五岁。虽然二人是师兄弟,但从年龄上讲,莫是龙可以算作董其昌半个老师,莫是龙对董其昌的书学观念不无影响,二人亦师亦友的关系也是从那时结下。莫是龙与董其昌诗文集中对二者密切的关系多有表现,莫是龙《石秀斋集》载有《代柬董逸少》《寒夜与方同叔董子元董逸少袁履善徐长裕集彭钦甫九麓山房》《知唐元征董玄宰俱下第志感》等多首与董氏相关的诗词。《画禅室随笔》也有“题莫秋水画”:“莫廷韩为宋光禄作此图在已卯之秋,时余同观,咄咄称赏。”
如上文所述,莫是龙书中带有宋人意趣,尤其偏爱米芾。《笔麈》中有:“米南宫《研山铭》一幅,后书云:宝晋山前轩书铭云:五色水,浮昆仑,潭在顶,出黑云。挂龙怪,电烁痕。下震泽,泽厚坤,极变化,阖道门。语亦奇丽可诵。余甚爱之,时时仿真意,出以示识者。”其四十六岁时,汤子重携米书示之,莫是龙跋云:“壬午秋日,汤子重携米书见示,其一谢人赠笔一诗,字如拳,而时作枯墨飞白,老健无比。其一亦帖,纸墨皆精好如新,而法甚颠逸。留玩累日付还,信佳物也。余因临得诸贴存之案头,聊以寄慕而己。”如此足以说明莫是龙学习米字的热情。李日华在参观莫是龙《笔麈》书作时的感慨,更从侧面反映出莫是龙师法宋人的渊源:“廷韩作散语,有苏黄之致,书法米颠,亦咄咄逼人。此数则乃得之不经意草草者,而天真朗然,中载天上,立世宗敕,尤为奇活,晴窗一展,为止拍拍。”同样,董其昌约中年后开始学习唐宋人书法,其中主要的师法对象便是米芾,从绘画、鉴赏到书学处处以米芾为典范。《明史》谈及董其昌书法说:“始以米芾为宗,后自成一家,名闻外国。”董其昌自己也认为:“运笔得米元章髓,非敢自誉,书道本如是,历代皆迷耳。”可见,依托于莫是龙与董其昌亦师亦友的关系,以及莫氏早于董氏师法米芾的书学实践,莫是龙对于董其昌的书法取法观影响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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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莫是龙行草书古诗70cm×150cm 广东省博物馆藏

董其昌书论中有这样一段论述对其后期推重米芾或能做一解释:“……意不胜于法乎?不然。宋人自以其意为书耳,非能有古人之意也。然赵子昂则矫宋之弊,虽己意亦不用矣,此必宋人所诃,盖为法所转也。”黄惇先生在《中国书法史·元明卷》中解读为:董其昌认为宋人取意,有弊有利。“利”在于能有“已意”,“弊”在于“非能有古人之意”,即没能追取晋人古意。其后的赵孟頫“矫宋人之弊”,重新恢复晋人古意,赵孟頫的这一做法得到了董其昌的肯定,“虽己意亦不用矣……为法所转”的部分却遭到董其昌的否定。也就是说董其昌批评赵孟頫只追寻晋人古法,而没有自己的意趣。不过董其昌对于“宋人取意”的说法,只是一种基本概述,对像米芾这样两者兼具的宋代书家还是保有赞赏态度的。因此董其昌常常赞美的对象是既能宗法晋人,又能自出新意者。此书学观与莫是龙的学古而求变一致,两人皆推重米芾也就不足为奇了。
莫氏父子与董其昌的一致性不仅仅停留在书法上。莫氏父子与董其昌皆爱绘画,董其昌对于莫是龙的画尤为喜爱,二人还会经常讨论画理。或许是二人交往甚密,致使《画说》作者和画分南北的提出者,究竟为莫是龙还是董其昌依旧没有定论。无论怎样,两人关系的密切与书画理念上的一致性是不可否认的。书画鉴赏方面莫是龙也颇为精通,董其昌就感叹过“廷韩游道既广,鉴赏之家,无不遍历”。董其昌作为鉴赏家的名气之大自是不用多说。在求禅悟道方面,莫如忠有这样一首诗:“教外何知别有传,群嚣已自堕言诠。正如兀坐忘言者,此是西天大梵天。”无论是玩笑之言,或内心的真实想法,皆可看出莫如忠对于禅宗的领悟与喜爱。莫是龙四十五岁以后思想趋于恬静与平淡,也有研习释、道,如《石秀斋集》中的《谈禅》:“欲悟三乘妙,还从万劫来。浮生终是幻,一念未成灰。水月疑趺坐,天花聚讲台。空明本我性,莫使泪尘埃。”再如《送雪和尚游方》:“法性元无住,行行蹑万峰。如来传正叶,此去立南宗。洗钵春江雨,投斋晚寺钟。草堂寒不锁,今有绿苔封。”至于董其昌,其“以禅喻书”(“顿悟说”和“淡说”)的书法思想广为流传。
三者在各个层面的相似性,除了有时代社会背景等大环境因素的影响,莫氏父子对董其昌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或者可以讲这就是莫氏父子对于董其昌直接教导的结果。

 
(本文作者系南京艺术学院书法硕士研究生。本文系江苏省普通高校研究生实践创新计划项目最终成果,项目名称为《莫如忠、莫是龙父子书法研究》,项目编号:SJLX15-0477)
(节选自《荣宝斋》2017-03 总第14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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