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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眠:他用极苦的人生,画出极美的丹青

林风眠:他用极苦的人生,画出极美的丹青

时间:2019-08-08 09:07:04 来源: 作者:

林风眠:他用极苦的人生,画出极美的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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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湖畔灵隐路3号,有一座青砖黑瓦的二层小楼隐没在一片青翠之中,不留心的话极容易错过。房屋由画家林风眠亲自设计,并在此度过了一生中最为辉煌的岁月,而今已成为林风眠纪念馆所在地。

之前在网上零零星星看过林先生的画作,紫藤花丛里的小鸟,细眼长脸拈花静默的女子,桌上色彩纷繁的插花,花瓶边上莫名其妙的食鱼……感觉有点意思,也有点不解。
 
及至了解林先生的人生历程,重新品读他对美的诠释,才有了震撼之后的明了。这句话原是他人生的写照——用极苦的人生,画出极美的丹青;从极美的丹青中,获取活着的动力和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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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眠曾经就读的梅州中学
梅州失母
 
1900年,中国浴血蹈火的一年。八国联军攻占北京,清廷执政者落荒而逃,义和团和散兵游勇赴死顽抗。
 
同年,在南方偏远的梅州山村,林风眠出生在一户贫民之家,家里的男丁依靠打石头为生。
 
7岁那年,小小的林风眠遭受人生当中第一记重创。
 
他年轻而美丽的苗族母亲,因为不甘忍受命运安排,以及族人欺负,与村里一个染匠私奔。半路上,她被族人抓了回来。他们拷打她,之后绑在木桩上,准备将烧死她作为惩罚。
 
就在点火的那一刻,林风眠从屋子里冲出,穿过人群,挡在母亲面前,举着一把菜刀大声哭喊着,谁要是烧死妈妈他就要杀他全家。
 
他的疯狂反应让在场大人措手不及,不敢再向前一步。
 
经过这样一番闹剧,林风眠以为自己救护了母亲。可是,让他预料不到的是,没过多久,母亲被族人偷偷卖走了。至于卖到哪里,没人告知。很多年过去,林风眠自己有了能力,多方打听,也不曾获得母亲的一丝消息。
 
本应无忧无虑的童年,他却遭受那个年纪不该承受的打击,从惊恐、憎恨、担虑,到此生无法释怀的失落。对于未经世事的小孩子来说,那该是引起怎样一团悲哀情绪啊!
 
老舍说:失去了慈母便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
 
林风眠后来的人生的确像一株失去了根的植物,不过他没有让自己成为插花,而是选择流亡,天南地北,万水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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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学德国期间的林风眠(中)与二位同学
四海流亡
 
如果没有绘画才能,林风眠这株到处流亡的植物就不会随风散发花香。
 
5岁,他在石匠父亲指导下临摹《芥子园画谱》。同时成为石匠祖父的助手,从小受着石头刻画的熏染。
 
15岁,林风眠考入梅州中学。他在那里遇到人生第一位伯乐——美术老师梁伯聪,他见这少年有绘画才能,常常给他作业打120分。这种直观明了的认可,对林风眠而言无疑是最大的鼓励。
 
19岁,他从同乡好友那里听闻,蔡元培先生正召唤学生去法国留学,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考入法国第戎美术学院,很快又被院长举荐到巴黎美术学院深造。
 
21岁,林风眠留学德国。徜徉在异乡各个博物馆,在异国的艺术殿堂,他像一只不觉疲倦的蜜蜂,从毕加索、塞尚等世界级画坛大师那里采集蜜汁。
 
在德国,林风眠忙于汲取艺术蜜汁的同时,缘分还让他邂逅爱情。他遇到当时在柏林大学攻读化学的德国姑娘爱丽丝·冯·罗达,两人一见钟情,并且很快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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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眠油画作品《摸索》
 
艺术大师的熏陶,爱情甜蜜的滋养,为创作带来灵感。在美术展览会上,林风眠的巨幅油画《摸索》——画作中荷马、释迦摩尼、孔子等人类先导者的勇气与智慧,以及画作本身的创意与表现力,深深震撼在场众人,也让这个来自东方的二十几岁的小伙脱颖而出。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明天和意外从来不知哪一个先到来,正当他沉浸于艺术成就的喜悦时,妻子罗达分娩后患上产褥热,母子共亡。
 
这一记晴天霹雳,对初尝人生幸福的林风眠,又是怎样的痛击?幸而,他可以从绘画中寻找温情和安慰,也只能从美里获得疗愈。
 
林风眠画了很多仕女图,其中有一幅,前面一位侍女的背后还有一位隐约的侍女。林先生说,那其中有对母亲和妻子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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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时代的林风眠
西湖镜心
 
回国后,林风眠在北京国立艺专任职了很短一段时间,受到政治斗争的影响而无奈离开。
 
之后,他受蔡元培邀请,南下杭州,筹办杭州国立艺专。没过多久,年仅28岁的林风眠成为杭州国立艺专第一任校长。
 
校址选在西子湖畔,春来柳绿桃红,冬往银装素裹。在这人间天堂般的地方,林风眠继往开来,他立志进行一次艺术改革,开创属于中国人自己的现代艺术。
 
为此,他组织师资雄厚的教学团队,创办艺术刊物,打破呆板的教学窠臼,倡导自由、开放的教学氛围。
 
在这里,林风眠培养出一大批具有独立精神的艺术家,李可染、艾青、赵无极、吴冠中等等,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他与他们亦师亦友,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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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眠杭州西湖边的故居内部
 
在这里,他还建造了一座法式小楼,与第二任妻子爱丽丝·法当,以及他俩的女儿度过一段宁静温馨的家居时光。
 
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对于林风眠来说,真算得上艺术生涯的天堂了吧。可是,天堂也有失火的时候。
 
抗日战争爆发,林风眠为了不让自己画作落入敌人手中,亲自毁掉它们,又离开一砖一瓦亲自创建起来的杭州国立艺专,带着几百名师生,流亡至湖南。直至抗战结束,他才得以重回杭州。
 
重回故里,物非人非,留在家中的油画作品,全被之前滞留在此的日本军割成一片一片,用作马厩的挡雨布,其中包括当年在国外大放异彩的《摸索》。
 
多年心血就如此毁于他手,对于一名热爱艺术的人来说,其痛心无异于丧失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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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0年,林风眠在杭州寓所
 
好在林先生身陷苦难时从不自弃。只要人活着,就能再画。这种乐观信念一直支撑着他。
 
若干年后,木心在纪念林风眠的文章《双重悲悼》中追忆自己第一次探望艺术前辈时的情景:
 
“老师很风趣,善于应和孩子们的傻气,不时纵声大笑,添几句即景点题的正经俏皮话,他语调轻,笑声响,这是好的。如果语响,笑轻,那就不好了。
 
书桌下一方毡,图案是孔雀开屏,夜晚,四野肃静,但闻风吹树枝,踏在孔雀头上,据说常常画到天明。
 
住在湖畔,林风眠日日午后在苏堤上散步,西湖四季美景,通过他的眼,再通过他的笔,化为一幅幅流动的盛宴。
 
杭州,已然成为林风眠的第二故乡,这里有悲有喜,有苦有甜,有他艺术生涯的黄金时代与婚姻生活中的最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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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眠画作《西湖镜心》
 
潜居
 
林风眠的杭州十年,就如同苏东坡的一联诗:栽种成阴十年事,仓黄求买万金无。
 
林风眠离开十年创办的杭州艺专后,返回上海家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深居简出,埋头作画,既因热爱,也为生存。
 
再后来,时局变化,迫于生存艰难,妻女离开上海,随女婿投奔巴西一位亲戚。这一别,隔江跨海,竟是二十年。直到1978年,林风眠移居香港后,才得以远赴巴西,已妻女短暂相聚。
 
余生漫漫,他唯有踽踽独行,在孤寂之境中,将更多精力投身于绘画创作。
 
这个时期的画作里,有对母亲的思念;有对英年早逝的第一任妻子以及孩子的怀念;有对在民族厄运中友人罹难的悲愤;也有一个人流亡异乡的孤寂;更有透过瓶花、栖鸟、侍女对美好的栖守与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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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眠作品《紫藤栖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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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眠作品《荷塘过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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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风眠作品《双鹭图》
 
他在写给木心的信件中说:我像斯芬克士,坐在沙漠里,伟大的时代一个一个过去了,我依然不动。
 
个人坐在沙漠里岿然不动时,时代之风却要蛮横地裹挟着他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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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3年,林风眠在上海
 
历劫
 
十年浩劫来了。
 
听闻挚友傅雷夫妇在家中双双自尽,林风眠简直不敢相信,又不得不信。
 
为了保全自己、不连累别人,林风眠关起门来,将十多年来的画作逐一撕碎,捣成纸浆,再从马桶冲走。这样的迫不得已所带来的痛楚,无异于亲手扼杀自己的骨肉吧?
 
面对时代厄变,有人宁可玉碎,有人忍辱负重,两种选择都需要巨大勇气。
 
“我决不自杀,我要理直气壮地活下去。”林风眠这股刚毅之气,不禁让我想到木心先生。同样是在那个时代,他同样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捕入狱。时过境迁,回想起那段黑暗岁月,木心目光灼灼,无比坚毅地说道:“反抗不是一挣一动的那种反抗,不是直接的,而是从人的根本上,你要我毁灭,我不!”二位先生果是志同道合,惺惺相惜!
 
同是画家的黄永玉写过一篇《比我老的老头》,他以一贯的诙谐笔调写林风眠的去世:
92岁那年的8月12日上午10时,林风眠来到天堂门口。
“干什么的?身上多是鞭痕?”上帝问他。
“画家!”林风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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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年的林风眠
 
睁眼做梦,风里入眠
 
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说:林风眠的艺术,有一种罕见的苦味。
 
想想看呐,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童年失去母亲、盛年丧妻子、在时代浩劫中经受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摧残、亲手毁掉自己的作品、半生流亡一生孤寂,这样的人生,怎能不苦?这样的人生,该是何种浓度的苦味啊!
 
曾经在收音机上听到这句话:每一朵花的开放都要经历一千次的严寒。
 
今日写林先生,笔至收尾,再次想起它。林先生严寒的人生旅途,开出一朵朵或柔美恬静、或幽雅清寂、或真率奔放的绘画之花。
 
有位漫画家,将林风眠的画比作醇香葡萄酒、艺术百宝箱中的碧玉、百花园中的奇花。
 
活着时候,他睁着眼睛做梦。而今闭眼,他便在风里入眠。


 
文| 江徐
80后女子,十点读书签约作者
煮字疗饥,借笔画心
出版书籍《李清照:酒意诗情谁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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