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四大名媛（二）桃花美人柳如是
时间：2021-01-04 12:24:36 来源：常熟先生 作者：徐崟棠
常熟四大名媛（二）桃花美人柳如是
垂楊小院繡簾東，鶯閣殘枝未相逢。
大抵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氣美人中。
——（明）柳如是
草衣家住斷橋東，好句清如湖上風。
近日西泠誇柳隱，桃花得氣美人中。
——（明）錢謙益
柳如是，本名杨爱，字如是，又称河东君，是明清易代之际的著名歌妓才女。她幼即聪慧好学，但由于家贫，从小就被掠卖到吴江为婢，妙龄时坠入章台，改名为柳隐，因读宋朝辛弃疾《贺新郎》中：“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之句，故自号如是。其与马湘兰、卞玉京、李香君、董小宛、顾横波、寇白门、陈圆圆同称“秦淮八艳”，后嫁给有“学贯天人”“当代文章伯”之称的明朝大才子、常熟人钱谦益为侧室。
明朝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柳如是出生，后被辗转贩卖。因其幼年不幸，故而身世不清。崇祯元年（1628年），柳如是为江南名妓徐佛收养。崇帧五年（1632年），柳如是嫁与年逾花甲的吴江大学士周道登为侍妾。因周道登是状元出身，故常把她抱于膝上，教她读诗学文，因此使得其他妻妾醋意大发。周道登死后，柳如是被迫下堂而去，重操青楼旧业。崇祯五年壬申（公元1632年），柳如是流落松江，复改旧名，自号“影怜”，表浊世自怜意。其在松江与复社、几社、东林党人均有交往，且常着儒服男装，与诸人纵谈时势、和诗唱歌。
在此期间，柳如是与李待问、宋征舆及陈子龙等都发展过一段恋情，但都迫于封建礼教所阻，没有结婚；其中，她与陈子龙的一段情愫最为著名——双方情切意笃，长居松江南楼，赋诗作对，互相唱和。可惜南楼唱和的美景不长，陈子龙元配张氏带人闹上南楼。柳如是不甘受辱，悲切而毅然地离去。虽然如此，陈子龙对于柳如是仍不死心，但陈子龙最好在抗清起义中不幸战败而死。柳如是择婿要求很高，因其个性坚强、正直聪慧、魄力奇伟，兼书画娴熟简约，清丽有致，深得时人赞赏（称其为“铁腕怀银钩，曾将妙踪收”），故而许多名士求婚她都看不中，只与他们停留在友谊阶段。
崇祯十一年（1638年），时年二十岁的柳如是结识了原礼部侍郎、二十八岁即得探花的常熟人钱谦益。崇祯十三年（1640年），柳如是又以男妆相，并假借柳儒士之名来到常熟，与钱谦益再次相遇。后钱谦益在其居住之半野堂之处以“如是我闻”（佛教经书结集常以此词起头，其意为叙述诸沙门共同聆听释迦牟尼佛开示）之名另筑一“我闻室”供其居住，以呼应“柳如是”之名。接着，钱谦益又带着柳如是徜徉于常熟的湖光山水间，每日与诗酒作伴。柳如是因慕其才华，又感其深情，便决定嫁与此时早已年过半百的钱谦益。
崇祯十四年（1641年），柳如是按照规格最大的“匹嫡之礼”，隆重地嫁给了东林领袖、东南文宗钱谦益。钱谦益娶了柳如是之后，为她在常熟盖了壮观华丽的“绛云楼”和“红豆馆”，以金屋藏娇。两人同居绛云楼，读书论诗，相对甚欢。钱谦益又戏称柳如是“柳儒士”。柳如是婚后生有一女，成年后嫁给无锡赵玉森编修之子。
可惜好景不长，不久崇祯帝在煤山自缢，旋而清军占领北京。面对山河破碎，社稷倾覆的危难情景，柳如是慷慨满志，在民族英雄岳飞的庙祠前，毅然写下充满英雄气概的一首诗：
钱塘曾作帝王州，武穆遗坟在此丘。
游月旌旗伤豹尾，重湖风雨隔髦头。
当年宫馆连胡骑，此夜苍茫接戍楼。
海内如今传战斗，田横墓下益堪愁。
之后，明朝的残余势力在南京建成了南明弘光小朝廷。在柳如是的支持下，钱谦益当了南明的礼部尚书。不久清军南下，当兵临城下时，柳如是劝钱谦益与其一起投水殉国，钱谦益沉思无语，最后走下水池试了一下水，说：“水太冷，不能下”，柳如是“奋身欲沉池水中”，却给钱谦益硬托住了。此后钱谦益与南明文武百官开城献降。
钱谦益降清之后来到北京，做了清朝的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柳如是留在南京未去。由于受柳如是影响，钱谦益半年后便称病辞归，此后一直与其学生郑成功暗中联系，秘密从事反清复明的活动。柳如是更是拼尽全力资助，慰劳抗清义军，表现出了她强烈的爱国民族气节。钱谦益降清，本应为后世所诟病，但赖有柳如是的义行，而冲淡了人们对他的反感。
顺治四年（1647年），钱谦益因黄毓祺反清案被捕入狱。柳如是在病中代他贿赂营救出狱，并鼓励他与尚在抵抗的郑成功、张煌言、瞿式耜、魏耕等联系。顺治五年（1648年），经柳如是四处奔走，终于救出了钱谦益。
康熙三年（1664年）五月廿四日，柳如是的丈夫钱谦益去世。在钱谦益去世后，乡里族人聚众欲夺其房产，柳如是为了保护钱谦益家产业，最后在常熟方桥荣木楼用缕帛结项自尽。恶棍们虽被吓走，一代才女却这样结束了一生，享年四十六岁。其著有《戊寅草》、《柳如是诗》、《红豆村庄杂录》、《梅花集句》、《东山酬唱集》诗集等，并留下了《月烟柳图卷》等书画作品。
（常熟先生藏明刻本柳如是诗集《戊寅草》）
不论在当时，亦或是后世，柳如是都得到了很高的评价。早在清代，女作家林雪就在其《柳如是尺牍小引》中赞誉她：“琅琅数千言，艳过六朝，情深班、蔡，人多奇之”。迨至近代，著名国学大师陈寅恪更是把柳如是誉为“女侠名姝”“文宗国士”，认为她虽然是“婉娈倚门之少女，绸缪鼓瑟之小妇”，其事迹却令人“感泣不能自己”。但在男人主宰一切的封建社会，她却没能受到公正的待遇和评价，甚至“为当时迂腐者所深诋”“为后世轻薄者岁厚诬”，而对柳如是的传闻和记载，也大多“简略错误”“多非事实”。
后来，陈寅恪写了名震中外的《柳如是别传》，并在书中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评柳如是，其原文曰：“虽然，披寻钱柳之篇什于残阙毁禁之余，往往窥见其孤怀遗恨，有可以令人感泣而不能自已者焉。夫三户亡秦之志，九章哀郢之辞，即发自当日之士大夫，犹应珍惜引申，以表彰我民族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何况出于婉娈倚门之少女，绸缪鼓瑟之小妇，而又为当时迂腐者所深诋，后世轻薄者所厚诬之人哉！“
柳如是死后葬于常熟虞山拂水山庄，其墓址位于常熟虞山锦峰拂水岩下花园浜，钱谦益墓西边。墓碑刻有"河东君之墓"五字。自康熙三年归葬，清嘉庆时常熟知县陈文述曾经重修墓墩。至今已三百三十多年。今保存完好。
柳如是墓在抗战初期和建国初期曾两遭盗掘。1950年，北京图书馆研究员，王国维先生的门生赵万里来到常熟调研藏书，在参观柳如是墓时，发现墓碑盗发，露骨于外。曹大铁先生知道后，默然许久，第二天便偕工友二人前往，筑土重封。使其遗骸免遭风雨侵蚀。时过境迁，1956年的一天，曹大铁因公滞留江苏设计院，诗人汪汐翁不知从哪里知道曹大铁在南京，便独自去到曹大铁常去的旧书店去等候，还真让他等到了，他告诉曹大铁：我有件东西，珍藏了35年，近来柳河东托梦，要我送给你，报答你前几年掩骼的恩惠。曹大铁听得非常惊奇，首先，汪从何处知道我这个人？其二，他怎么会知道我掩骼这件事？其三，他要送我什么东西？汪汐翁邀请曹大铁到夫子庙叙宴，曹大铁谢绝了，跟他到家。汪拿出一只浮雕一株梅花的紫檀木盒子，里面却放一个伏虎纽双螭文的“绛云楼”大犀角印章，曹大铁一看便知这是清代纂刻名家林鹤田刻的，乃顶级文物。当次瑰宝，怎敢收受，推谢再三，坚要询价，汪西翁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曹大铁这才拜受。三百年前的古人柳如是的一场君子之梦，义重云天的当代人汪汐翁不惜辗转多时找到素不相识的曹大铁，赠送家传之宝，以实现古人的重托。古之义士，今又现矣！
或许，柳如是一生的命运，早在她写的《春日我闻室呈牧翁》一诗时，就已经在冥冥之中注定了……
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正薄寒。
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
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帐容颜独自看。
珍重君家兰桂室，东风取次一凭栏。
（作者：徐崟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