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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桃李——记江寒汀

东风桃李——记江寒汀

时间:2021-08-02 11:10:21 来源:上海中国画院 作者:文|曹可凡

东风桃李——记江寒汀


编者按: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有四人被海上画坛誉为上海花鸟画界之“四大名旦”,他们分别是唐云、张大壮、陆抑非和江寒汀。而江寒汀又堪称四人之领衔。不仅是因为其在艺术上享有盛誉,而且为人仗义,人品也有极高的口碑;画品与人品俱高,有“小孟尝”之称。本期《悲欢自酬》书摘将为读者们带来的便是上海中国画院老画师江寒汀先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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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 寒汀(1903—1963),名上渔,字寒艇,又字寒汀,号石溪。江苏常熟人。画室称荻舫。16从陶松溪习画花鸟,28岁始以卖画为生。作品风格近任颐、 华喦,用笔劲健,色彩明丽,形象生动,双钩填彩,没骨写生,俱见功力。尤善于描绘各种鸟禽,曾画《百花百鸟图卷》,匠心独运,具谨严纵逸之情。其“荻舫画 室”广收门生,弟子中有成就者颇多。曾任教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解放后,为上海中国画院画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美协上海分会会员。

江寒汀出生于山色秀丽、风景清幽的虞山脚下。父亲从事腌腊业,为人性格豪爽,交游极广。江寒汀从小寄居在外婆家。见小孙子聪明伶俐,外婆便作主让他上了两年 私塾。后来,他又考入常熟开智高等学校。由于天赋过人,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学校便免去了他的学费。学习之余,江寒汀酷爱画画,虽然从未接受过专业美术训 练,但他善于观察,而且过目不忘。任何东西,只要看一眼,就能信手画来,有模有样。但父亲并不主张他学画,觉得仅仅靠画画很难维持生计,正如润笔单上常写 的“鬻书”、“鬻画”,画家只能喝粥。因此,他建议正迷恋水彩画的江寒汀去考师范学校,这样可以有份稳定的工作。业余时间仍可习画,两不耽误。但江寒汀画 画决心已定,毫不动摇。见实在拗不过儿子,父亲只得让江寒汀随当地的花鸟画家陶松溪学习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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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期的江寒汀(右)与师弟沈肖琴
1920 年,江寒汀和师弟沈肖琴随陶先生来上海,常去“九华堂”、“朵云轩”等笺扇店观赏海上名家书画,并且在“大世界”开了平生第一个画展。反响居然出奇的好, 一张“雄鸡图”当场被买走,订画者也络绎不绝。时隔不久,江寒汀协助父亲至上海打理花边出口业务。海上画坛名家云集,人材辈出,他们大多为江寒汀所仰慕, 他决定留在上海鬻艺交游。那时,他与吴湖帆、张石园等得缘相识,看到许多古画真迹,悉心临摹。张石园对江寒汀格外照顾,嘱咐他山水画中的奇峰怪石如能配在 花鸟画上可增加奇趣。于是,江寒汀细心揣摩各种嶙峋怪石的造型和皴法。至于历代名家的画法,他也都出笔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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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石园(1898—1959)

那 段时间,江寒汀只是专心画画,生活完全依赖父亲的支援。1931年父亲患痈症去世后,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江寒汀一人身上。他不得不正式靠鬻画为生。作为职 业画家,首先要为生计考虑。因此,他往往要满足客户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要求。有位藏家要求他画张《螺蛳壳里做道场》,尺幅之间,画家要在七个螺蛳壳画上近 七十个僧人,而且做法事的法器、布幔、火盆,吹拉弹唱的乐队,甚至灶头上煮的饭菜,墙上挂着鸡、鸭、火腿,以及穿梭其间的狗,一应俱全。尤其难能可贵的 是,人物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精妙之极。据江寒汀堂弟江石鄰回忆,画家前后画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完成这幅奇作,得到的报酬是十块银元。还有人更加“促 狭”,点名要他画《倒翻字纸篓》。倒翻在地的字纸篓里,电车票、糖纸、月份牌残片,被烧焦的《新闻报》碎片,均描摹得维妙维肖,相当逼真。但画家内心充满 矛盾,他曾经语带苦涩地对江石鄰说:“要不是为生活所迫,这样的画是断然不会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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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汀《螺蛳壳里做道场》(局部)

江 寒汀尽管画艺超群,但在上海人地生疏,以一时还很难打开局面。于是,张石园便介绍他为钱境塘修补任伯年和虚谷的画贴补家用,因此,他对这两家的风格颇有心 得,笔下所画任伯年、虚谷,几乎可以乱真。连张石园看了也暗自叫绝,他替江寒汀出主意不妨仿拟虚谷之笔赖以糊口。江寒汀又对虚谷的用笔、施墨、设色、构图 做进一步研究,慢慢摸索出一套规律。他曾对学生富华说:“虚谷用笔线条有韧性,拧得弯,可折不断,设色常用的有硃砂、白粉、赭石、石青、石绿。这些颜色弄 得不好容易俗气,硃砂和石绿要会衔接,要和谐。”惟一美中不足的是虚谷的字却怎么也写不像。每次画完后,他就要请一位擅长虚谷书法的陈老夫子署款。可那位 老夫子有阿芙蓉癖,只有待过足了烟瘾,才强提精神,写上几幅。有时还要奚落江寒汀几句。由于自尊心受到伤害,江寒汀痛下决心苦练虚谷书法。没过多久,他竟 也写得一手漂亮的虚谷书法,只是不如画来得自信。据说,他每次仿拟虚谷前,总是先写款,如果满意了,才开始落笔画画。虚谷的画冷峭、隽逸、刚健,笔性枯 渴,墨多焦干,但“江虚谷”则多了一点丰腴,秀丽,热气。只是一般人难以分辨,如今全国各大博馆中的“虚谷”有不少或许就出自江寒汀手笔。“江虚谷”的美 名也不径而走。唐云对江寒汀所画虚谷评价很高。他在题《寒汀先生戏仿虚谷笔意》册页中跋云:“虚谷画多枯笔涩笔,微泛丰润之致。故友寒老兄偶拟其意,不仅 得其笔法,华茂之气,活跃纸上,有过虚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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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时期的江寒汀(摄于上世纪30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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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汀《仿虚谷紫绶金章》
但 江寒汀和唐云、陆抑非、张大壮所谓海上花鸟画“四大花旦”,基本受恽南田和华喦人影响,但各有各的特点。陆抑非在师古方面较为突出;张大壮和唐云则更多传 承文人画特色,特别是唐云的灵动颇为突出;而江寒汀则致力于写生。据江寒汀女公子江圣行回忆:“父亲在家喂养各种灵禽异鸟观其动态,听其灵性。只要听鸟的 叫声,就能辩别雌雄。他自己亲手调配鸟食,一丝不苟。”不仅如此,他在画院也“布以铁丝网笼,内有水池、树木、养了白哥、寒雀、鸳鸯、花脸鸭。”久而久 之,江寒汀落笔画鸟时便有如神助,挥洒自如。张大壮戏称:“寒汀笔下鸟,天下到处飞。”吴湖帆曾为江寒汀《百鸟图》题跋:“吾友寒汀道兄性喜养禽鸟,纱笼 陈列,不少百计。三十余年之经历,凡各种鸟性,俱能稔悉,飞鸣宿食之态,尽在目中,更积三十余年学画之功力,一一写之、摹之、传之、章之。成画卷十本,凡 鸟百种,不独生趣盎然,色彩绚烂已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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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上世纪四十年代起,江寒汀广收门徒,诲人不倦,并且来者不拒。富华曾在上海从事地下党工作,但他落拓不羁,常常身着破衣褴衫,脚蹬一双草鞋。他曾想拜一位 名家为师,但那画家只是瞟了他一眼,“哼!你那个样子还想学画!”他到江寒汀家,因不能暴露身份,谎称自己是木匠。但江寒汀二话没说,立刻收他为徒。有时 富华来学画,正逢下雨天,他那双草鞋沾满泥浆,弄得江寒汀家打蜡地板污秽不堪,江寒汀和夫人也从未有过一丁点的抱怨。江圣行回忆:“那时候从早到晚,家里 挤满了学生。别人只要想学,父亲总是倾囊相授。学生中有不少都是贫困子弟,父亲非但不收费,反而还奉送笔墨纸砚。他白天很忙,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间,才 能画画。但有些学生,如盖叫天之子张二鹏往往散了戏,近十一点钟才来学画。只要看到学生,他立刻放下手头的活。”江寒汀生性内敛,寡言少语,对学生作业的 点评也只是简单的一、二句话,但总能击中要害。钱行健告诉我,有一次他画了一只鹦鹉,为求画面生动,又添加了一只草虫。自己还为此很得意。江寒汀看完画, 喃喃地说:“鹦鹉是不吃虫子的。”江寒汀还特别注重因人施教,根据每个学生的艺术特质,规划不同的发展方向。譬如:焦雨画虚谷,邱受成着力于新罗山人,钱行健则专攻宋元花鸟及陈老莲,因为之前他曾有多年画工笔画的基础。因此,“荻舫”弟子面目各异,流派纷呈。如果学生在学画过程中不适合画花鸟,江寒汀也会直言不讳,劝其改换门庭。如其中有位学生画山水特别有禀赋,江寒汀便嘱咐他拜陆俨少为师,学习山水。颜梅华过去也随江寒汀学画,他后入“梅景书屋”,江寒汀为之居间安排,毫无怨言。他的那种重情尚义,乐于助人的品格,常为人称道,故有“小孟尝”美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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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江寒汀(右)与弟子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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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50年代,江寒汀正在为群众示范花鸟画法除 了画画,江寒汀并无特别爱好,只是喜欢喝点黄酒。他的家在五原路,与“三毛”之父张乐平毗邻而居,他几乎每天都要去张乐平那儿喝上几杯,酒菜也不讲究,一 碟花生便可佐酒。有时酒后作画,还别有风味。据同学李泳森回忆,曾见江寒汀酒后随手画了一幅水墨牡丹册页,带着微醺题上“不饮一斗酒,写花不精神”之句, 在画的下角还钤上一方“一月二十九日醉”的闲章。其实,江寒汀还喜欢拍照,买了各式照相机在家里摆弄。他喜欢给人拍照,自己的照片却很少。据说,老画家对 跳舞,唱歌也很在行。我曾见过一张他十多岁时和师弟沈肖琴的合影,两人一个弹琴,一个引吭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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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寒汀早年的画清秀丰润,雅致静美,晚年则趋向于老辣苍茫,雄健豪放。他原本打算六十岁后刻意变法,甚至还自刻了“六十以后作”的印章。无奈天妒英才。一九六三年农历正月十三日,因糖尿病并发心力衰竭、呼吸衰竭,骤然与世长辞,年仅五十九岁。海上画坛从此少了一位花鸟大王。噩耗传来,正处在中风恢复期的吴湖帆硬撑起病体,写下一幅挽联“江水咽南朝,学士才高空费草。梅树歌画友,彩笔梦断竟天花。”或许没有人会想到,仅仅过了五年,吴湖帆在写下“情中明事体,理外见天机”的两句偈语后,竟也随江寒汀去往遥远的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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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曹可凡,1963年生于上海,现为上海广播电视台新娱乐首席主持人、第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上海电视艺术家协会副主席、上海作家协会理事等。著有《节目主持人语言艺术》、《谈话节目主持艺术》、《实说主持》、《画外话》、《悲欢自酬》等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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